論衡·卷二十二·紀妖篇

  衛(wèi)靈公將之晉,至濮水之上,夜聞鼓新聲者,說之,使人問之,左右皆報弗聞。召師涓而告之曰:“有鼓新聲者,使人問左右,盡報弗聞其狀似鬼,子為我聽而寫之。”師涓曰:“諾!”因靜坐撫琴而寫之。明日報曰:“臣得之矣,然而未習,請更宿而習之。”靈公曰:“諾!”因復宿。明日已習,遂去之晉。晉平公觴之施夷之臺,酒酣,靈公起曰:“有新聲,愿請奏以示公?!惫唬骸吧?!”乃召師涓,令坐師曠之旁,援琴鼓之。未終,曠撫而止之,曰:“此亡國之聲,不可遂也。”平公曰:“此何道出?”師曠曰:“此師延所作淫聲,與紂為靡靡之樂也。武王誅紂,懸之白旄,師延東走,至濮水而自投,故聞此聲者,必於濮水之上。先聞此聲者,其國削,不可遂也。”平公曰:“寡人好者音也,子其使遂之?!睅熶腹木恐?/p>

  平公曰:“此所謂何聲也?”師曠曰:“此所謂清商?!惫唬骸扒迳坦套畋??”師曠曰:“不如清徵?!惫唬骸扒遽缈傻寐労??”師曠曰:“不可!古之得聽清徵者,皆有德義君也。今吾君德薄,不足以聽之?!惫唬骸肮讶怂谜咭粢?,愿試聽之。”師曠不得已,援琴鼓之。一奏,有玄鶴二八從南方來,集於郭門之上危;再奏而列;三奏,延頸而鳴,舒翼而舞。音中宮商之聲,聲徹於天。平公大悅,坐者皆喜。

  平公提觴而起,為師曠壽,反坐而問曰:“樂莫悲於清徵乎?”師曠曰:“不如清角?!逼焦唬骸扒褰强傻寐労??”師曠曰:“不可!昔者黃帝合鬼神於西大山之上,駕象輿,六玄龍,畢方并轄,蚩尤居前,風伯進掃,雨師灑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後,蟲蛇伏地,白云覆上,大合鬼神,乃作為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以聽之。聽之,將恐有敗。”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愿遂聽之?!睅煏绮坏靡讯闹R蛔嘀?,有云從西北起;再奏之,風至,大雨隨之,裂帷幕,破俎豆,墮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懼,伏於廊室。晉國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癃病。何謂也?

  曰:是非衛(wèi)靈公國且削,則晉平公且病,若國且旱〔之〕妖也?師曠曰“先聞此聲者國削”。二國先聞之矣。何知新聲非師延所鼓也?曰:師延自投濮水,形體腐於水中,精氣消於泥涂,安能復鼓琴?屈原自沉於江,屈原善著文,師延善鼓琴。如師延能鼓琴,則屈原能復書矣。楊子云吊屈原,屈原何不報?屈原生時,文無不作;不能報子云者,死為泥涂,手既朽,無用書也。屈原手朽無用書,則師延指敗無用鼓琴矣??鬃赢斻羲?,泗水卻流,世謂孔子神而能卻泗水。孔子好教授,猶師延之好鼓琴也。師延能鼓琴於濮水之中,孔子何為不能教授於泗水之側乎?

  趙簡子病,五日不知人。大夫皆俱,於是召進扁鵲。扁鵲入視病,出,董安於問扁鵲。扁鵲曰:“血脈治也,而〔何〕怪?昔秦繆公嘗如此矣,七日悟。悟之日,告公孫支與子輿曰:‘我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久者,適有學也。帝告我晉國且大亂,五世不安,其〔後〕將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國男女無別。’公孫支書而藏之於篋。於是晉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襄公敗秦師於崤而歸縱淫,此〔子〕之所〔聞〕。今主君之病與之同,不出三日,病必間,間必有言也。”

  居二日半,簡子悟,告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游於鈞天,靡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人心。有一熊欲〔援〕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有羆來,我又射之,中羆,羆死。帝甚喜,賜我〔二〕笥,皆有副。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長也,以賜之。’帝告我:‘晉國且〔衰〕,〔七〕世而亡;嬴姓將大敗周人於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今余將思虞舜之勛,適余將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孫?!倍察妒苎远鴷刂员怡o言告簡子,簡子賜扁鵲田四萬畝。

  他日,簡子出,有人當?shù)溃僦蝗?。從者將拘之,當?shù)勒咴唬骸拔嵊兄]於主君?!睆恼咭月?,簡子召之,曰:“嘻!吾有所見子游也?!碑?shù)勒咴唬骸捌磷笥?,愿有謁?!焙喿悠寥?。當?shù)勒咴唬骸叭照咧骶?,臣在帝側?!焙喿釉唬骸叭唬兄?。子見我何為?”當?shù)勒咴唬骸暗哿钪骶湫芘c羆皆死?!焙喿釉唬骸笆呛我??”當?shù)勒咴唬骸皶x國且有大難,主君首之。帝令主君滅二卿,夫〔熊〕羆皆其祖也?!焙喿釉唬骸暗圪n我二笥皆有副,何也?”當?shù)勒咴唬骸爸骶樱瑢⒖硕兜?,皆子姓也?!焙喿釉唬骸拔嵋妰涸诘蹅龋蹖傥乙坏匀?,曰‘及而子之長以賜之’夫兒何說以賜翟犬?”當?shù)勒咴唬骸皟海骶右?。翟犬,代之先也。主君之子,且必有代。及主君之後嗣,且有革政而胡服,并二國〔於〕翟?!焙喿訂柶湫斩又怨佟.數(shù)勒咴唬骸俺家叭?,致帝命。”遂不見。是何謂也?曰:是皆妖也。其占皆如當?shù)姥裕婌兜矍爸?。所見當?shù)乐耍艘?。其後晉二卿范氏、中行氏作亂,簡子攻之,中行昭子、范文子敗,出奔齊。

  始,簡子使姑布子卿相諸子,莫吉;至翟婦之子無恤,以為貴。簡子與語,賢之。簡子募諸子曰:“吾藏寶符於常山之上,先得者賞?!敝T子皆上山,無所得。無恤還曰:“已得符矣。”簡子問之,無恤曰:“從常山上臨代,代可取也?!焙喿右詾橘t,乃廢太子而立之。簡子死,無恤代,是為襄子。襄子既立,誘殺代王而并其地。又并知氏之地。後取空同戎。自簡子後,〔七〕世至武靈王,吳〔廣〕入其〔女娃〕〔嬴〕孟姚。其後,武靈王遂取中山,并胡地。武靈王之十九年,更為胡服,國人化之。皆如其言,無不然者。蓋妖祥見於兆,審矣,皆非實事?!苍弧常杭獌粗疂u,若天告之。何以知天不實告之也?以當?shù)乐嗽诘蹅纫?。夫在天帝之側,皆貴神也。致帝之命,是天使者也。人君之使,車騎備具,天帝之使,單身當?shù)?,非其狀也。天官百二十,與地之王者以異也。地之王者,官屬備具,法象天官,稟取制度。天地之官同,則其使者亦宜鈞。官同人異者,未可然也。

  何以知簡子所見帝非實帝也?以夢占〔知〕之,樓臺山陵,官位之象也。人夢上樓臺,升山陵,輒得官位。實樓臺山陵非官位也,則知簡子所夢見帝者非天帝也。人臣夢出人君,人君必不見,又必不賜。以人臣夢占之,知帝賜二笥、翟犬者,非天帝也。非天帝,則其言與百鬼游於鈞天,非天也。魯叔孫穆子夢天壓己者,審然是天下至地也。至地則有樓臺之抗,不得及己,及己則樓臺宜壞。樓臺不壞,是天不至地。不至地則不得壓己。不得壓己則壓己者非天也,則天之象也。叔孫穆子所夢壓己之天非天,則知趙簡子所游之天非天也。

  或曰:“人亦有直夢。見甲,明日則見甲矣;夢見君,明日則見君矣?!痹唬喝?。人有直夢,直夢皆象也,其象直耳。何以明之?直夢者夢見甲,夢見君,明日見甲與君,此直也。如問甲與君,甲與君則不見也。甲與君不見,所夢見甲與君者,象類之也。乃甲與君象類之,則知簡子所見帝者象類帝也。且人之夢也,占者謂之魂行。夢見帝,是魂之上天也。上天猶上山也。夢上山,足登山,手引木,然後能升。升天無所緣,何能得上?天之去人以萬里數(shù)。人之行,日百里?;昱c體形俱,尚不能疾,況魂獨行安能速乎?使魂行與形體等,則簡子之上下天,宜數(shù)歲乃悟,七日輒覺,期何疾也!

  夫魂者精氣也,精氣之行與云煙等。案云煙之行不能疾,使魂行若蜚鳥乎,行不能疾。人或夢蜚者用魂蜚也,其蜚不能疾於鳥。天地之氣,尤疾速者,飄風也,飄風之發(fā),不能終一日。使魂行若飄風乎,則其速不過一日之行,亦不能至天。人夢上天,一臥之頃也,其覺,或尚在天上,未終下也。若人夢行至雒陽,覺,因從雒陽悟矣。魂神蜚馳何疾也!疾則必非其狀。必非其狀,則其上天非實事也。非實事則為妖祥矣。夫當?shù)乐?,簡子病,見於帝側,後見當?shù)老笕硕裕c相見帝側之時無以異也。由此言之,臥夢為陰候,覺為陽占,審矣。

  趙襄子既立。知伯益驕,請地韓、魏,韓、魏予之;請地於趙,趙不予。知伯益怒,遂率韓、魏攻趙襄子。襄子懼,用奔保晉陽。原過從,後,至於托平驛,見三人,自帶以上可見,自帶以下不可見,予原過竹二節(jié),莫通,曰:“為我以是遺趙無恤?!奔戎粒愿嫦遄?。襄子齊三日,親自割竹,有赤書曰:“趙無恤,余霍大山〔山〕陽侯,天〔使〕。三月丙戌,余將使汝滅知氏,汝亦祀我百邑,余將賜汝林胡之地。”襄子再拜,受神之命。是何謂也?

  曰:是蓋襄子且勝之祥也。三國攻晉陽歲余,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浸者三板。襄子懼,使相張孟談私於韓、魏,韓、魏與合謀,竟以三月丙戌之日,〔反〕滅知氏,共分其地。蓋妖祥之氣。象人之形,稱霍大山之神,猶夏庭之妖象龍,稱褒之二君;趙簡子之祥象人,稱帝之使也。何以知非霍大山之神也?曰:大山,地之體,猶人有骨節(jié),骨節(jié)安得神?如大山有神,宜象大山之形。何則?人謂鬼者死人之精,其象如生之形。今大山廣長不與人同,而其精神不異於人。不異於人則鬼之類人。鬼之類人,則妖祥之氣也。

  秦始皇帝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星墜下,至地為石,〔民〕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笔蓟事勚钣分饐柲?,盡取石旁家人誅之,因燔其石?!睬铩?,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或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我遺鎬池君?!币蜓栽唬骸敖衲曜纨埶??!笔拐邌栔?,因忽不見,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言聞,始皇帝默然良久,曰:“山鬼不過知一歲事,乃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笔褂曡担硕四晷卸山凌狄?。明三十七年,夢與海神戰(zhàn),如人狀。

  是何謂也?曰:皆始皇且死之妖也。始皇夢與海神戰(zhàn),恚怒入海,候神射大魚,自瑯邪至勞、成山不見。至之罘山,還見巨魚,射殺一魚,遂旁海西至平原津而病,至沙丘而崩。當星墜之時,熒惑為妖,故石旁家人刻書其石,若或為之,文曰“始皇死”,或教之也。猶世間童謠,非童所為,氣導之也。凡妖之發(fā),或象人為鬼,或為人象鬼而使,其實一也。

  晉公子重耳失國,乏食於道,從耕者乞飯。耕者奉塊土以賜公子。公子怒,咎犯曰:“此吉祥,天賜土地也?!逼溽峁拥脟鴱屯粒缇谭钢?。齊田單保即墨之城,欲詐燕軍,云:“天神下助我?!庇幸蝗饲霸唬骸拔铱梢詾樯窈??”田單卻走再拜事之,竟以神下之言聞於燕軍。燕軍信其有神,又見牛若五采之文,遂信畏懼,軍破兵北。田單卒勝,復獲侵地。此人象鬼之妖也。

  使者過華陰,人持璧遮道,委璧而去,妖鬼象人之形也。夫沉璧於江,欲求福也。今還璧,示不受物,福不可得也。璧者象前所沉之璧,其實非也。何以明之?以鬼象人而見,非實人也。人見鬼象生存之人,定問生存之人,不與己相見,妖氣象類人也。妖氣象人之形,則其所赍持之物,非真物矣?!白纨埶馈?,謂始皇也。祖,人之本;龍,人君之象也。人、物類,則其言禍亦放矣。

  漢高皇帝以秦始皇崩之歲,為泗上亭長,送徒至驪山。徒多道亡,因縱所將徒,遂行不還。被酒,夜經(jīng)澤中,令一人居前,前者還報曰:“前有大蛇當?shù)溃高€。”高祖醉,曰:“壯士行何畏!”乃前,拔劍擊斬蛇,蛇遂分兩,徑開。行數(shù)里,醉因臥。高祖後人至蛇所,有一老嫗夜哭之人曰:“嫗何為哭?”嫗曰:“人殺吾子?!比嗽唬骸皨炞訛楹我姎??”嫗曰:“吾子白帝子,化為蛇當徑。今者赤帝子斬之,故哭。”人以嫗為妖言,因欲笞之。嫗因忽不見。何謂也?曰:是高祖初起威勝之祥也。何以明之?以嫗忽然不見也。不見,非人,非人則鬼妖矣。夫以嫗非人,則知所斬之蛇非蛇也。云白帝子,何故為蛇夜而當?shù)??謂蛇白帝子,高祖赤帝子;白帝子為蛇,赤帝子為人。五帝皆天之神也,子或為蛇,或為人。人與蛇異物,而其為帝同神,非天道也。且蛇為白帝子,則嫗為白帝後乎?帝者之後,前後宜備,帝者之子,官屬宜盛。今一蛇死於徑,一嫗哭於道。云白帝子,非實,明矣。夫非實則象,象則妖也,妖則所見之物皆非物也,非物則氣也。高祖所殺之蛇非蛇也。則夫鄭厲公將入鄭之時,邑中之蛇與邑外之蛇斗者,非蛇也,厲公將入鄭,妖氣象蛇而斗也。鄭國斗蛇非蛇,則知夏庭二龍為龍象,為龍象,則知鄭子產(chǎn)之時龍戰(zhàn)非龍也。天道難知,使非,妖也;使是,亦妖也。

  留侯張良椎秦始皇,誤中副車。始皇大怒,索求張良。張良變姓名,亡匿下邳,常閑從容步游下邳〔汜〕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汜〕下,顧謂張良:“孺子下取履?!绷笺等?,欲毆之,以其老,為強忍下取履,因跪進履。父以足受履,笑去。良大驚。父去里所,復還,曰:“孺子可教矣。後五日平明,與我期此?!绷脊种?,因跪曰:“諾!”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後,何也?去!後五日早會。”五日雞鳴復往。父又已先在,復怒曰:“後,何也!去,後五日復早來?!蔽迦眨家刮窗胪?。有頃,父來,喜曰:“當如是矣?!背鲆黄獣?,曰:“讀是則為帝者師。後十三年,子見我濟北,谷成山下黃石即我也。”遂去,無他言,弗復見。旦日視其書,乃《太公兵法》也。良因異之,習讀之。是何謂也?

  曰:是高祖將起,張良為輔之祥也。良居下邳任俠,十年陳涉等起,沛公略地下邳,良從,遂為師將,封為留侯。後十三年,〔從〕高祖過濟北界,得谷成山下黃石,取而葆祠之。及留侯死,并葬黃石。蓋吉兇之象神矣,天地之化巧矣,使老父象黃石,黃石象老父,何其神邪?

  問曰:“黃石審老父,老父審黃石耶?”曰:石不能為老父,老父不能為黃石。妖祥之氣見,故驗也。何以明之?晉平公之時,石言魏榆。平公問於師曠曰:“石何故言?”對曰:“石不能言,或憑依也。不然,民聽偏也。”夫石不能人言,則亦不能人形矣。石言,與始皇時石墜〔東〕郡,民刻之,無異也??虨槲模詾檗o。辭之與文,一實也。民刻文,氣發(fā)言。民之與氣,一性也。夫石不能自刻,則亦不能言。不能言,則亦不能為人矣。《太公兵法》,氣象之也。何以知非實也?以老父非人,知書亦非太公之書也。氣象生人之形,則亦能象太公之書。

  問曰:氣無刀筆,何以為文?曰:魯惠公夫人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掌,曰“為魯夫人”。晉唐叔虞文在其手曰“虞”。魯成季友文在其手曰“友”。三文之書,性自然;老父之書,氣自成也。性自然,氣自成,與夫童謠口自言,無以異也。當童之謠也,不知所受,口自言之??谧匝裕淖猿?,或為之也。推此以省太公釣得巨魚,刳魚得書,云“呂尚封齊”,及武王得白魚,喉下文曰“以予發(fā)”,蓋不虛矣。因此復原《河圖》、《洛書》言光衰存亡、帝王際會,審有其文矣,皆妖祥之氣,吉兇之瑞也。


相關翻譯

論衡 卷二十二紀妖篇譯文

衛(wèi)靈公將要到晉國去,到達濮水岸邊,晚上聽見有人在彈奏新曲子,很喜歡,派人尋問彈奏的人,身邊的人都說沒有聽見彈奏。衛(wèi)靈公召見師涓并把此事告訴他說:“有彈奏新曲子的人,派人尋問,我身邊…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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