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列傳·卷二十三

  蘇綽

  蘇綽字令綽,武功人,魏侍中則之九世孫也。累世二千石。 父協(xié),武功郡守。

  綽少好學(xué),博覽群書,尤善筭術(shù)。從兄讓為汾州刺史,太 祖餞于東都門外。臨別,謂讓曰 :“卿家子弟之中,誰可任用 者?”讓因薦綽。太祖乃召為行臺郎中。在官歲余,太祖未深 知之。然諸曹疑事,皆詢于綽而后定。所行公文,綽又為之條 式。臺中咸稱其能。后太祖與仆射周惠達(dá)論事,惠達(dá)不能對, 請出外議之。乃召綽,告以其事,綽即為量定。惠達(dá)入呈,太 祖稱善,謂惠達(dá)曰 :“誰與卿為此議者?”惠達(dá)以綽對,因稱 其有王佐之才。太祖曰 :“吾亦聞之久矣 ?!睂こ髯衾伞?屬太祖與公卿往昆明池觀漁,行至城西漢故倉地,顧問左 右,莫有知者?;蛟唬骸疤K綽博物多通,請問之。”太祖乃召綽。 具以狀對。太祖大悅,因問天地造化之始,歷代興亡之跡。綽 既有口辯,應(yīng)對如流。太祖益喜。乃與綽并馬徐行至池,竟不 設(shè)網(wǎng)罟而還。遂留綽至夜,問以治道,太祖臥而聽之。綽于是 指陳帝王之道,兼述申韓之要。太祖乃起,整衣危坐,不覺膝 之前席。語遂達(dá)曙不厭。詰朝,謂周惠達(dá)曰 :“蘇綽真奇士也, 吾方任之以政 ?!奔窗荽笮信_左丞,參典機(jī)密。自是寵遇日隆。 綽始制文案程序,朱出墨入,及計(jì)帳、戶籍之法。

  大統(tǒng)三年,齊神武三道入寇,諸將咸欲分兵御之,獨(dú)綽意 與太祖同。遂并力拒竇泰,擒之于潼關(guān)。四年,加衛(wèi)將軍、右 光祿大夫,封美陽縣子,邑三百戶。加通直散騎常侍,進(jìn)爵為 伯,增邑二百戶。十年,授大行臺度支尚書,領(lǐng)著作,兼司農(nóng) 卿。

  太祖方欲革易時(shí)政,務(wù)弘強(qiáng)國富民之道,故綽得盡其智能, 贊成其事。減官員,置二長,并置屯田以資軍國。又為六條詔 書,奏施行之。其一,先治心,曰:

  凡今之方伯守令,皆受命天朝,出臨下國,論其尊貴,并 古之諸侯也。是以前世帝王,每稱共治天下者,唯良宰守耳。 明知百僚卿尹,雖各有所司,然其治民之本,莫若宰守之最重 也。凡治民之體,先當(dāng)治心。心者,一身之主,百行之本。心 不清凈,則思慮妄生。思慮妄生,則見理不明。見理不明,則 是非謬亂。是非謬亂,則一身不能自治,安能治民也!是以治 民之要,在清心而已。夫所謂清心者,非不貪貨財(cái)之謂也,乃 欲使心氣清和,志意端靜。心和志靜,則邪僻之慮,無因而作。 邪僻不作,則凡所思念,無不皆得至公之理。率至公之理以臨 其民,則彼下民孰不從化。是以稱治民之本,先在治心。

  其次又在治身。凡人君之身者,乃百姓之表,一國之的也。 表不正,不可求直影;的不明,不可責(zé)射中。今君身不能自治, 而望治百姓,是猶曲表而求直影也;君行不能自修,而欲百姓 修行者,是猶無的而責(zé)射中也。故為人君者,必心如清水,形 如白玉。躬行仁義,躬行孝悌,躬行忠信,躬行禮讓,躬行廉 平,躬行儉約,然后繼之以無倦,加之以明察。行此八者,以 訓(xùn)其民。是以其人畏而愛之,則而象之,不待家教日見而自興 行矣。 其二,敦教化,曰:

  天地之性,唯人為貴。明其有中和之心,仁恕之行,異于 木石,不同禽獸,故貴之耳。然性無常守,隨化而遷?;诙?樸者,則質(zhì)直;化于澆偽者,則浮薄。浮薄者,則衰弊之風(fēng); 質(zhì)直者,則淳和之俗。衰弊則禍亂交興,淳和則天下自治。治 亂興亡,無不皆由所化也。

  然世道雕喪,已數(shù)百年。大亂滋甚,且二十歲。民不見德, 唯兵革是聞;上無教化,惟刑罰是用。而中興始爾,大難未平, 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凡百草創(chuàng),率多權(quán)宜。致使禮讓弗 興,風(fēng)俗未改。比年稍登稔,徭賦差輕,衣食不切,則教化可 修矣。凡諸牧守令長,宜洗心革意,上承朝旨,下宣教化矣。 夫化者,貴能扇之以淳風(fēng),浸之以太和,被之以道德,示 之以樸素。使百姓亹亹,中遷于善,邪偽之心,嗜欲之性,潛 以消化,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之謂化也。然后教之以孝悌,使 民慈愛;教之以仁順,使民和睦;教之以禮義,使民敬讓。慈 愛則不遺其親,和睦則無怨于人,敬讓則不競于物。三者既備, 則王道成矣。此之謂教也。先王之所以移風(fēng)易俗,還淳反素, 垂拱而治天下以至太平者,莫不由此。此之謂要道也。

  其三,盡地利,曰:

  人生天地之間,以衣食為命。食不足則饑,衣不足則寒。 饑寒切體,而欲使民興行禮讓者,此猶逆阪走丸,勢不可得也。 是以古之圣王,知其若此,故先足其衣食,然后教化隨之。夫 衣食所以足者,在于地利盡。地利所以盡者,由于勸課有方。 主此教者,在乎牧守令長而已。民者冥也,智不自周,必待勸 教,然后盡其力。諸州郡縣,每至歲首,必戒敕部民,無問少 長,但能操持農(nóng)器者,皆令就田,墾發(fā)以時(shí),勿失其所。及布 種既訖,嘉苗須理,麥秋在野,蠶停于室,若此之時(shí),皆宜少 長悉力,男女并功,若援溺、救火、寇盜之將至,然后可使農(nóng) 夫不廢其業(yè),蠶婦得就其功。若有游手怠惰,早歸晚出,好逸 惡勞,不勤事業(yè)者,則正長牒名郡縣,守令隨事加罰,罪一勸 百。此則明宰之教也。

  夫百畝之田,必春耕之,夏種之,秋收之,然后冬食之。 此三時(shí)者,農(nóng)之要也。若失其一時(shí),則谷不可得而食。故先王 之戒曰 :“一夫不耕,天下必有受其饑者;一婦不織,天下必 有受其寒者 ?!比舸巳龝r(shí)不務(wù)省事,而令民廢農(nóng)者,是則絕民 之命,驅(qū)以就死然。單劣之戶,及無牛之家,勸令有無相通, 使得兼濟(jì)。三農(nóng)之隙,及陰雨之暇,又當(dāng)教民種桑、植果,藝 其菜蔬,修其園圃,畜育雞豚,以備生生之資,以供養(yǎng)老之具。 夫?yàn)檎挥^碎,碎則民煩;勸課亦不容太簡,簡則民怠。 善為政者,必消息時(shí)宜而適煩簡之中。故詩曰 :“不剛不柔, 布政優(yōu)優(yōu),百祿是求 ?!比绮荒軤枺瑒t必陷于刑辟矣。

  其四,擢賢良,曰:

  天生蒸民,不能自治,故必立君以治之。人君不能獨(dú)治, 故必置臣以佐之。上至帝王,下及郡國,置臣得賢則治,失賢 則亂,此乃自然之理,百王不能易也。

  今刺史守令,悉有僚吏,皆佐治之人也。刺史府官則命于 天朝,其州吏以下,并牧守自置。自昔以來,州郡大吏,但取 門資,多不擇賢良;末曹小吏,唯試刀筆,并不問志行。夫門 資者,乃先世之爵祿,無妨子孫之愚瞽;刀筆者,乃身外之末 材,不廢性行之澆偽。若門資之中而得賢良,是則策騏驥而取 千里也;若門資之中而得愚瞽,是則土牛木馬,形似而用非, 不可以涉道也。若刀筆之中而得志行,是則金相玉質(zhì),內(nèi)外俱 美,實(shí)為人寶也;若刀筆之中而得澆偽,是則飾畫朽木,悅目 一時(shí),不可以充榱椽之用也。今之選舉者,當(dāng)不限資蔭,唯在 得人。茍得其人,自可起冢養(yǎng)而為卿相,伊尹、傅說是也,而 況州郡之職乎。茍非其人,則丹朱、商均雖帝王之胤,不能守 百里之封,而況于公卿之冑乎。由此而言,觀人之道可見矣。

  凡所求材藝者,為其可以治民。若有材藝而以正直為本者, 必以其材而為治也;若有材藝而以奸偽為本者,將由其官而為 亂也,何治之可得乎。是故將求材藝,必先擇志行。其志行善 者,則舉之;其志行不善者,則去之。

  而今擇人者多云“邦國無賢,莫知所舉”。此乃未之思也, 非適理之論。所以然者,古人有言:明主聿興,不降佐于昊天; 大人基命,不擢才于后土。常引一世之人,治一世之務(wù)。故殷、 周不待稷、契之臣,魏、晉無假蕭、曹之佐。仲尼曰 :“十室 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 ?!必M有萬家之都,而云無士,但求 之不勤,擇之不審,或用之不得其所,任之不盡其材,故云無 耳。古人云:“千人之秀曰英,萬人之英曰雋。”今之智效一官, 行聞一邦者,豈非近英雋之士也。但能勤而審察,去虛取實(shí), 各得州郡之最而用之,則民無多少,皆足治矣。孰云無賢!

  夫良玉未剖,與瓦石相類;名驥未馳,與駑馬相雜。及其 剖而瑩之,馳而試之,玉石駑驥,然后始分。彼賢士之未用也, 混于凡品,竟何以異。要任之以事業(yè),責(zé)之以成務(wù),方與彼庸 流較然不同。昔呂望之屠釣,百里奚之飯牛,寧生之扣角,管 夷吾之三敗,當(dāng)此之時(shí),悠悠之徒,豈謂其賢。及升王朝,登 霸國,積數(shù)十年,功成事立,始識其奇士也。于是后世稱之, 不容于口。彼瑰偉之材,不世之杰,尚不能以未遇之時(shí),自異 于凡品,況降此者哉。若必待太公而后用,是千載無太公;必 待夷吾而后任,是百世無夷吾。所以然者,士必從微而至著, 功必積小以至大,豈有未任而已成,不用而先達(dá)也。若識此理, 則賢可求,士可擇。得賢而任之,得士而使之,則天下之治, 何向而不可成也。

  然善官人者必先省其官。官省,則善人易充,善人易充, 則事無不理;官煩,則必雜不善之人,雜不善之人,則政必有 得失。故語曰 :“官省則事省,事省則民清;官煩則事煩,事 煩則民濁 。”清濁之由,在于官之煩省。案今吏員,其數(shù)不少。 昔民殷事廣,尚能克濟(jì),況今戶口減耗,依員而置,猶以為少。 如聞在下州郡,尚有兼假,擾亂細(xì)民,甚為無理。諸如此輩, 悉宜罷黜,無得習(xí)常。非直州郡之官,宜須善人,爰至黨族閭 里正長之職,皆當(dāng)審擇,各得一鄉(xiāng)之選,以相監(jiān)統(tǒng)。夫正長者, 治民之基?;粌A者,上必安。

  凡求賢之路,自非一途。然所以得之審者,必由任而試之, 考而察之。

  起于居家,至于鄉(xiāng)黨,訪其所以,觀其所由,則人道明矣, 賢與不肖別矣。率此以求,則庶無愆悔矣。

  其五,恤獄訟,曰:

  人受陰陽之氣以生,有情有性。性則為善,情則為惡。善 惡既分,而賞罰隨焉。賞罰得中,則惡止而善勸;賞罰不中, 則民無所措手足。民無所措手足,則怨叛之心生。是以先王重 之,特加戒慎。夫戒慎者,欲使治獄之官,精心悉意,推究事 源。先之以五聽,參之以證驗(yàn),妙睹情狀,窮鑒隱伏,使奸無 所容,罪人必得。然后隨事加刑,輕重皆當(dāng),赦過矜愚,得情 勿喜。又能消息情理,斟酌禮律,無不曲盡人心,遠(yuǎn)明大教, 使獲罪者如歸。此則善之上也。然宰守非一,不可人人皆有通 識,推理求情,時(shí)或難盡。唯當(dāng)率至公之心,去阿枉之志,務(wù) 求曲直,念盡平當(dāng)。聽察之理,必窮所見,然后栲訊以法,不 苛不暴,有疑則從輕,未審不妄罰,隨事斷理,獄無停滯。此 亦其次。若乃不仁恕而肆其殘暴,同民木石,專任捶楚。巧詐 者雖事彰而獲免,辭弱者乃無罪而被罰。有如此者,斯則下矣, 非共治所寄。今之宰守,當(dāng)勤于中科,而慕其上善。如在下條, 則刑所不赦。又當(dāng)深思遠(yuǎn)大,念存德教。先王之制曰,與殺無 辜,寧赦有罪;與其害善,寧其利淫。明必不得中,寧濫舍有 罪,不謬害善人也。今之從政者則不然。深文巧劾,寧致善人 于法,不免有罪于刑。所以然者,皆非好殺人也,但云為吏寧 酷,可免后患。此則情存自便,不念至公,奉法如此,皆奸人 也。夫人者,天地之貴物,一死不可復(fù)生。然楚毒之下,以痛 自誣,不被申理,遂陷刑戮者,將恐往往而有。是以自古以來, 設(shè)五聽三宥之法,著明慎庶獄之典,此皆愛民甚也。凡伐木殺 草,田獵不順,尚違時(shí)令,而虧帝道;況刑罰不中,濫害善人, 寧不傷天心、犯和氣也!天心傷,和氣損,而欲陰陽調(diào)適,四 時(shí)順序,萬物阜安,蒼生悅樂者,不可得也。故語曰,一夫吁 嗟,王道為之傾覆,正謂此也。凡百宰守,可無慎乎。

  若有深奸巨猾,傷化敗俗,悖亂人倫,不忠不孝,故為背 道者,殺一利百,以清王化,重刑可也。識此二途,則刑政盡 矣。

  其六,均賦役,曰:

  圣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cái)。明先王 必以財(cái)聚人,以仁守位。國而無財(cái),位不可守。是故(五)三 以來,皆有征稅之法。雖輕重不同,而濟(jì)用一也。今逆寇未平, 軍用資廣,雖未遑減省,以恤民瘼,然令平均,使下無匱。夫 平均者,不舍豪強(qiáng)而征貧弱,不縱奸巧而困愚拙,此之謂均也。 故圣人曰 :“蓋均無貧。”

  然財(cái)貨之生,其功不易??椑伡徔?,起于有漸,非旬日之 間,所可造次。必須勸課,使預(yù)營理。絹鄉(xiāng)先事織纴,麻土早 修紡績。先時(shí)而備,至?xí)r而輸,故王賦獲供,下民無困。如其 不預(yù)勸戒,臨時(shí)迫切,復(fù)恐稽緩,以為己過,捶撲交至,取辦 目前。富商大賈,緣茲射利,有者從之貴買,無者與之舉息。 輸稅之民,于是弊矣。

  租稅之時(shí),雖有大式,至于斟酌貧富,差次先后,皆事起 于正長,而系之于守令。若斟酌得所,則政和而民悅;若檢理 無方,則吏奸而民怨。又差發(fā)徭役,多不存意。致令貧弱者或 重徭而遠(yuǎn)戍,富強(qiáng)者或輕使而近防。守令用懷如此,不存恤民 之心,皆王政之罪人也。

  太祖甚重之,常置諸座右。又令百司習(xí)誦之。其牧守令長, 非通六條及計(jì)帳者,不得居官。

  自有晉之季,文章競為浮華,遂成風(fēng)俗。太祖欲革其弊,

  因魏帝祭廟,群臣畢至,乃命綽為大誥,奏行之。其詞曰:

  惟中興十有一年,仲夏,庶邦百辟,咸會于王庭。柱國泰 洎群公列將,罔不來朝。時(shí)乃大稽百憲,敷于庶邦,用綏我王 度?;实墼?:“昔堯命羲和,允厘百工。舜命九官,庶績咸熙。 武丁命說,克號高宗。時(shí)惟休哉,朕其欽若。格爾有位,胥暨 我太祖之庭,朕將丕命女以厥官?!?

  六月丁巳,皇帝朝格于太廟,凡厥具僚,罔不在位。

  皇帝若曰 :“咨我元輔、群公、列將、百辟、卿士、庶尹、 御事,朕惟寅敷祖宗之靈命,稽于先王之典訓(xùn),以大誥于爾在 位。昔我太祖神皇,肇膺明命,以創(chuàng)我皇基。烈祖景宗,廓開 四表,底定武功。暨乎文祖,誕敷文德,龔惟武考,不霣其舊。 自時(shí)厥后,陵夷之弊,用興大難于彼東丘,則我黎人,咸墜涂 炭。惟臺一人,纘戎下武,夙夜祗畏,若涉大川,罔識攸濟(jì)。 是用稽于帝典,揆于王廷,拯我民瘼。惟彼哲王,示我彝訓(xùn), 曰天生蒸民,罔克自乂,上帝降鑒叡圣,植元后以乂之。惟時(shí) 元后弗克獨(dú)乂,博求明德,命百辟群吏以佐之。肆天之命辟, 辟之命官,惟以恤民,弗惟逸念。辟惟元首,庶黎惟趾,股肱 惟弼。上下一體,各勤攸司,茲用克臻于皇極。故其彝訓(xùn)曰: “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苯衽_一人,膺天之嘏, 既陟元后。股肱百辟又服我國家之命,罔不咸守厥職。嗟夫, 后弗艱厥后,臣弗艱厥臣,于政何弗斁,嗚呼艱哉!凡爾在位, 其敬聽命。”皇帝若曰:“柱國,唯四海之不造,載繇二紀(jì)。天 未絕我太祖列祖之命,用錫我以元輔。國家將墜,公惟棟梁。 皇之弗極,公作相。百揆諐度,公惟大錄。公其允文允武,克 明克乂,迪七德,敷九功,龕暴除亂,下綏我蒼生,旁施于九 土。若伊之在商,周之有呂,說之相丁,用保我無疆之祚?!?

  皇帝若曰 :“群公、太宰、太尉、司徒、司空。惟公作朕 鼎足,以弼乎朕躬。宰惟天官,克諧六職。尉惟司武,武在止 戈。徒惟司眾,敬敷五教。空惟司土,利用厚生。惟時(shí)三事, 若三階之在天;惟茲四輔,若四時(shí)之成歲。天工人其代諸?!?皇帝若曰 :“列將,汝惟鷹揚(yáng),作朕爪牙,寇賊奸宄,蠻 夷猾夏,汝徂征,綏之以惠,董之以威。刑期于無刑,萬邦咸 寧。俾八表之內(nèi),莫違朕命,時(shí)汝功。

  皇帝若曰 :“庶邦列辟,汝惟守土,作民父母。民惟不勝 其饑,故先王重農(nóng);不勝其寒,故先王貴女功。民之不率于孝 慈,則骨肉之恩薄;弗惇于禮讓,則爭奪之萌生。惟茲六物, 寔為教本。嗚呼!為上在寬,寬則民怠。齊之以禮,不剛不柔, 稽極于道?!?

  皇帝若曰 :“卿士、庶尹、凡百御事,王省惟歲,卿士惟 月,庶尹惟日,御事惟時(shí)。歲月日時(shí),罔易其度,百憲咸貞, 庶績其凝。嗚呼!惟若王官,陶均萬國,若天之有斗,斟元?dú)猓?酌陰陽,弗失其和,蒼生永賴;悖其序,萬物以傷。時(shí)惟艱哉!” 皇帝若曰 :“惟天地之道,一陰一陽;禮俗之變,一文一質(zhì)。 爰自三五,以迄于茲,匪惟相革,惟其救弊,匪惟相襲,惟其 可久。惟我有魏,承乎周之末流,接秦漢遺弊,襲魏晉之華誕, 五代澆風(fēng),因而未革,將以穆俗興化,庸可暨乎。嗟我公輔、 庶僚、列侯,朕惟否德,其一心力,祗慎厥艱,克遵前王之丕 顯休烈,弗敢怠荒。咨爾在位,亦協(xié)乎朕心,惇德允元,惟厥 難是務(wù)??司柝嗜A,即厥實(shí),背厥偽,崇厥誠。勿愆勿忘,一 乎三代之彝典,歸于道德仁義,用保我祖宗之丕命。荷天之休, 克綏我萬方,永康我黎庶。戒之哉!戒之哉!朕言不再?!?

  柱國泰洎庶僚百辟拜手稽首曰:““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 民父母。”惟三五之王,率繇此道,用臻于刑措 。自時(shí)厥后, 歷千載而未聞。惟帝念功,將反叔世,逖致于雍。庸錫降丕命 于我群臣。博哉王言,非言之難,行之實(shí)難。罔不有初,鮮克 有終。商書曰:“終始惟一,德乃日新。”惟帝敬厥始,慎厥終, 以躋日新之德,則我群臣,敢不夙夜對揚(yáng)休哉。惟茲大誼,未 光于四表,以邁種德,俾九域幽遐,咸昭奉元后之明訓(xùn),率遷 于道,永膺無疆之休。”

  帝曰 :“欽哉?!?

  自是之后,文筆皆依此體。

  綽性儉素,不治產(chǎn)業(yè),家無余財(cái)。以海內(nèi)未平,常以天下 為己任。博求賢俊,共弘治道,凡所薦達(dá),皆至大官。太祖亦 推心委任,而無間言。太祖或出游,常預(yù)署空紙以授綽,若須 有處分,則隨事施行,及還,啟之而已。綽嘗謂治國之道,當(dāng) 愛民如慈父,訓(xùn)民如嚴(yán)師。每與公卿議論,自晝達(dá)夜,事無巨 細(xì),若指諸掌。積思勞倦,遂成氣疾。十二年,卒于位,時(shí)年 四十九。

  太祖痛惜之,哀動左右。及將葬,乃謂公卿等曰 :“蘇尚 書平生謙退,敦尚儉約。吾欲全其素志,便恐悠悠之徒,有所 未達(dá);如其厚加贈謚,又乖宿昔相知之道。進(jìn)退惟谷,孤有疑 焉?!鄙袝钍仿楝幵酱味M(jìn)曰:“昔晏子,齊之賢大夫,一狐 裘三十年。及其死也,遺車一乘。齊侯不奪其志。綽既操履清 白,謙挹自居,愚謂宜從儉約,以彰其美 ?!碧娣Q善,因薦 瑤于朝廷。及綽歸葬武功,唯載以布車一乘。太祖與群公,皆 步送出同州郭門外。太祖親于車后酹酒而言曰 :“尚書平生為 事,妻子兄弟不知者,吾皆知之。惟爾知吾心,吾知爾意。方 欲共定天下,不幸遂舍我去,奈何 !”因舉聲慟哭,不覺失卮 于手。至葬日,又遣使祭以太牢,太祖自為其文。

  綽又著佛性論、七經(jīng)論,并行于世。明帝二年,以綽配享 太祖廟庭。子威嗣。

  威少有父風(fēng),襲爵美陽伯。娶晉公護(hù)女新興公主,拜車騎 大將軍、儀同三司,進(jìn)爵懷道縣公。建德初,稍遷御伯下大夫。 大象末,開府儀同大將軍。

  隋開皇初,以綽著名前代,乃下詔曰 :“昔漢高欽無忌之 義,魏武挹子干之風(fēng),前代名賢,后王斯重。魏故度支尚書、 美陽伯蘇綽,文雅政事,遺跡可稱。展力前王,垂聲著績。宜 開土宇,用旌善人 。”于是追封邳國公,邑二千戶。

  綽弟椿,字令欽。性廉慎,沉勇有決斷。正光中,關(guān)右賊 亂,椿應(yīng)募討之,授蕩寇將軍。累功(封)遷奉朝請、厲威將 軍、中散大夫,賜爵美陽子,加都督、持節(jié)、平西將軍、太中 大夫。大統(tǒng)初,拜鎮(zhèn)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賜姓賀蘭氏。四 年,出為武都郡守。改授西夏州長史,除帥都督,行弘農(nóng)郡事。 椿當(dāng)官強(qiáng)濟(jì),特為太祖所知。十四年,置當(dāng)州鄉(xiāng)帥,自非 鄉(xiāng)望允當(dāng)眾心,不得預(yù)焉。乃令驛追椿領(lǐng)鄉(xiāng)兵。其年,破盤頭 氐有功,除散騎常侍,加大都督。十六年,征隨郡,軍還,除 武功郡守。既為本邑,以清儉自居,小大之政,必盡忠恕。尋 授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進(jìn)爵為侯。武成二年,進(jìn) 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保定三年,卒。子植 嗣。

  史臣曰:書云:“惟后非賢弗乂,惟賢非后罔食”。是以知 人則哲,有國之所先;用之則行,為下之常道。若乃庖廚、胥 靡、種德、微管之臣,罕聞于世;黜魯、逐荊、抱關(guān)、執(zhí)戟之 士,無乏于時(shí)。斯固典慕所以昭則,風(fēng)雅所以興刺也。誠能監(jiān) 前事之得喪,勞虛己于吐握,其知賢也必用,其授爵也勿疑, 則舜禹湯武之德可連衡矣,稷契伊呂之流可比肩矣。

  太祖提劍而起,百度草創(chuàng)。施約法之制于競逐之辰,修治 定之禮于鼎峙之日。終能斲雕為樸,變奢從儉,風(fēng)化既被,而 下肅上尊;疆埸屢擾,而內(nèi)親外附。斯蓋蘇令綽之力也。名冠 當(dāng)時(shí),慶流后嗣,宜哉。


相關(guān)翻譯

周書 列傳卷二十三譯文

蘇綽字令綽,武功郡人,是三國時(shí)魏國侍中蘇則的第九代孫。他的祖輩接連幾代都當(dāng)郡太守。父親蘇協(xié),任職武功郡太守。蘇綽年輕時(shí)喜歡學(xué)習(xí),博覽群書,特別擅長計(jì)算的方法。他的堂兄蘇讓出任汾州刺…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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