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列傳·卷十八

　　趙倫之 蕭思話 臧燾

　　武帝北伐，倫之遣順陽太守傅弘之、扶風太守沈田子出嶢 柳，大破姚泓于藍田。及武帝受命，以佐命功，封霄城縣侯。 少帝即位，征拜護軍。元嘉三年，拜領(lǐng)軍將軍。

　　倫之雖外戚貴寵，而居身儉素，性野拙澀，于人間世事多 所不解。久居方伯，公私富貴。入爲護軍，資力不稱，以爲見 貶。光祿大夫范泰好戲，笑謂曰：“司徒公缺，必用汝老奴。 我不言汝資地所任，要是外戚高秩次第所至耳?！眰愔笙玻?每載酒肴詣泰。五年，卒，諡元侯。子伯符嗣。

　　伯符字潤遠，少好弓馬，爲甯遠將軍，總領(lǐng)義徒，以居宮 城北。每火起及有劫盜，輒身貫甲胄，助郡縣赴討，武帝甚嘉 之。

　　文帝即位，累遷徐、兗二州刺史。爲政苛暴，吏人畏懼如 與虎狼居，而劫盜遠迸，無敢入境。元嘉十八年，征爲領(lǐng)軍將 軍。先是，外監(jiān)不隸領(lǐng)軍，宜相統(tǒng)攝者，自有別詔，至此始統(tǒng) 領(lǐng)焉。后爲丹陽尹，在郡嚴酷，曹局不復堪命，或委叛被戮， 透水而死。典筆吏取筆失旨，頓與五十鞭。子倩尚文帝第四女 海鹽公主，甚愛重。倩嘗因言戲，以手擊主，事上聞，文帝怒， 離婚。伯符慚懼，發(fā)病卒，諡曰肅。傳國至孫勖，齊受禪，國 除。

　　蕭思話，南蘭陵人，宋孝懿皇后弟子也。父源之字君流， 歷徐、兗二州刺史。永初元年卒，贈前將軍。

　　思話十許歲時，未知書，好騎屋棟，打細腰鼓，侵暴鄰曲， 莫不患毒之。自此折節(jié)，數(shù)年中遂有令譽。頗工隸書，善彈琴， 能騎射。后襲爵封陽縣侯。

　　元嘉中，爲青州刺史。亡命司馬朗之兄弟聚黨謀爲亂，思 話遣北海太守蕭汪之討斬之。

　　八年，魏軍大至，乃棄鎮(zhèn)奔平昌。魏軍定不至，由是征系 尚方。初在青州，常所用銅斗覆在藥廚下，忽于斗下得二死雀。 思話嘆曰：“斗覆而雙雀殞，其不祥乎？”既而被系。及梁州 刺史甄法護在任失和，氐帥楊難當因此寇漢中，乃自徒中起思 話爲梁、南秦二州刺史，平漢中，悉收侵地，置戍葭萌水。思 話遷鎮(zhèn)南鄭。

　　法護，中山無極人也。過江，寓居南郡。弟法崇自少府爲 益州刺史。法護委鎮(zhèn)之罪，爲府所收，于獄賜死。文帝以法崇 受任一方，命言法護病卒。文帝使思話上定漢中本末，下之史 官。

　　十四年，遷臨川王義慶平西長史、南蠻校尉。文帝賜以弓 琴，手敕曰：“前得此琴，言是舊物，今以相借，并往桑弓一 張，材理乃快。良材美器，宜在盡用之地，丈人真無所與讓也?！?嘗從文帝登鍾山北嶺，中道有磐石清泉，上使于石上彈琴， 因賜以銀鍾酒，謂曰：“相賞有松石間意。”歷甯蠻校尉，雍 州刺史，監(jiān)四州軍事，征爲吏部尚書。思話以去州無復事力， 倩府軍身九人。文帝戲之曰：“丈人終不爲田父于閭里，何憂 無人使邪？”未拜，遷護軍將軍。

　　是時，魏攻懸瓠，文帝將大舉北侵，朝士僉同，思話固諫 不從。魏軍退，即代孝武爲徐、兗二州刺史，監(jiān)四州軍事。后 爲圍碻磝城不拔，退師歷下，爲江夏王義恭所奏免官。

　　元兇弒立，以爲徐、兗二州刺史，即起義以應孝武。孝武 即位，征爲尚書左仆射，固辭，改爲中書令、丹陽尹、散騎常 侍。時都下多劫掠，二旬中十七發(fā)，引咎陳遜，不許。后拜郢 州刺史，加都督。卒，贈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諡曰穆侯。 思話外戚令望，早見任待，歷十二州，杖節(jié)監(jiān)督者九焉。

　　所至雖無皎皎清節(jié)，亦無穢黷之累。愛才好士，人多歸之。

　　長子惠開少有風氣，涉獵文史，家雖貴戚而居服簡素。初 爲秘書郎，意趣與人多不同，比肩或三年不共語。外祖光祿大 夫沛郡劉成戒之曰：“汝恩戚家子，無多異以取天下之疾?！?轉(zhuǎn)太子舍人，與汝南周朗同官友善，以偏奇相尚。

　　孝建元年，爲黃門侍郎，與侍中何偃爭推積射將軍徐沖之 事，偃任遇甚隆，怒使門下推彈惠開，乃上表解職，由此忤旨。 別敕有司以屬疾多，免之。思話素恭謹，與惠開不同，每加嫌 責；及見惠開自解表，嘆曰：“兒不幸與周朗周旋，理應如此。” 杖之二百。尋除中庶子，丁父艱，居喪有孝性 。家素事佛， 凡爲父起四寺：南岡下名曰禪岡寺，曲阿舊鄉(xiāng)宅名曰禪鄉(xiāng)寺， 京口墓亭名曰禪亭寺，所封封陽縣名曰禪封寺 。謂國僚曰 ： “封秩鮮而兄弟甚多，若全關(guān)一人，則在我所讓，若人人等分， 又事可悲恥。寺衆(zhòng)既立，自宜悉供僧衆(zhòng)。”襲封封陽縣侯，爲 新安王子鸞冠軍長史。

　　惠開妹當適桂陽王休范，女又當適孝武子，發(fā)遣之資，應 須二千萬。乃以爲豫章內(nèi)史，聽其肆意聚納，由是在郡著貪暴 之聲。再遷御史中丞。孝武與劉秀之詔曰：“今以蕭惠開爲憲 司，冀當稱職。但一往眼額，已自殊有所震?！奔霸诼?，百僚 憚之。

　　后拜益州刺史，路經(jīng)江陵。時吉翰子在荊州，共惠開有舊， 爲設女樂。樂人有美者，惠開就求不得，又欲以四女妓易之， 不許?；蓍_怒，收吉斬之，即納其妓。啓云：“吉爲劉義宣所 遇，交結(jié)不逞，向臣訕毀朝政，輒已戮之。”孝武稱快。

　　惠開素有大志，至蜀欲廣樹經(jīng)略。善于敍述，聞其言者皆 以爲大功可立。才疏意廣，竟無成功 。嚴用威刑，蜀人號曰 “臥虎”。明識過人，嘗供三千沙門，一閱其名，退無所失。

　　明帝即位，晉安王子勛反，惠開乃集將佐謂曰：“吾荷世 祖之眷，當投袂萬里，推奉九江。”蜀人素怨惠開嚴，及是所 遣兵皆不得前。晉原郡反，諸郡悉應，并來圍城。城內(nèi)東兵不 過二千，凡蜀人，惠開疑之，悉皆遣出。子勛尋敗，蜀人并欲 屠城，以望厚賞。明帝以蜀土險遠，赦其誅責，遣其弟惠基使 蜀宣旨。而蜀人志在屠城，不使王命速達，遏留惠基?；莼?其渠帥，然后得前。惠開奉旨歸順，城圍得解。明帝又遣惠開 宗人寶首水路慰勞益州，寶首欲以平蜀爲功，更獎說蜀人，處 處蜂起?；蓍_乃啓陳情事，遣宋甯太守蕭惠訓、州別駕費欣業(yè) 分兵并進，大破之，禽寶首送之?；蓍_至都，明帝問其故，侍 衛(wèi)左右莫不悚然側(cè)目，惠開舉動自若，從容答曰：“臣唯知逆 順，不識天命?！庇衷疲骸胺浅疾粊y，非臣不平?！?

　　初，惠開府錄事參軍劉希微負蜀人責將百萬，爲責主所制， 未得俱還。惠開與希微共事不厚，而廄中凡有馬六十匹，悉以 乞希微償責。其意趣不常如是?；蓍_還資二千余萬，悉散施道 俗，一無所留。

　　后除桂陽王休范征北長史、南東海太守。其年，會稽太守 蔡興宗之郡，惠開自京口請假還都，相逢于曲阿?；蓍_先與興 宗名位略同，又經(jīng)情款，自以負釁摧屈，慮興宗不能詣己，戒 勒部下：蔡會稽部伍若問，慎不得答?；蓍_素嚴，部下莫敢違。 興宗見惠開舟力甚盛，遣人訪訊，事力二三百人皆低頭直去， 無一人答者。

　　尋除少府，加給事中。惠開素剛，至是益不得志，曰 ： “大丈夫入管喉舌，出蒞方伯,乃復低頭入中邪?！彼聝?nèi)所住齋 前，向種花草甚美，惠開悉鏟除別種白楊。每謂人曰：“人生 不得行胸懷，雖壽百歲猶爲夭也?！卑l(fā)病嘔血，吐物如肝肺者。 卒，子睿嗣，齊受禪，國除。

　　惠開與諸弟并不睦，惠基使至益州，遂不相見。與同産弟 惠明亦致嫌隙云。

　　惠明其次弟也，亦有時譽。泰始初，爲吳興太守，郡界有 卞山，山下有項羽廟。相承云羽多居郡聽事，前后太守不敢上。 惠明謂綱紀曰：“孔季恭嘗爲此郡，未聞有災。”遂盛設筵榻 接賓，數(shù)日，見一人長丈余，張弓挾矢向惠明，既而不見。因 發(fā)背，旬日而卒。

　　子視素，梁天監(jiān)中，位丹陽尹丞。初拜日，武帝賜錢八萬， 視素一朝散之親友。遷司徒左西屬、南徐州中從事。

　　性靜退，少嗜欲，好學，能清言，榮利不關(guān)于中，喜怒不 形于色。在人間及居職，并任情通率，不自矜尚，天然簡素。 及在京口，便有終焉之志。后爲中書侍郎。在位少時，求爲諸 暨令。到縣十馀日，掛衣冠于縣門而去。獨居屏事，非親戚不 得至其籬門。妻即齊太尉王儉女，久與別居，遂無子。卒，親 故跡其事行，諡曰貞文先生。

　　惠明弟惠基，幼以外戚見宋江夏王義恭，嘆其詳審，以女 結(jié)婚。歷中書黃門郎?；莼齐`書及弈棋，齊高帝與之情好相 得。桂陽王休范妃，惠基姊也，高帝謂之曰：“卿家桂陽，遂 復作賊?！备叩垲D新亭壘，以惠基爲軍副?；莼芑堇视H爲休 范攻戰(zhàn)，惠基在城內(nèi)了不自疑。后爲長兼侍中。

　　袁粲、劉彥節(jié)起兵之夕，高帝以彥節(jié)是惠基妹夫，惠基時 直在省，遣王敬則觀其指趣，見惠基安靜，不與彥節(jié)相知，由 是益加恩信。

　　仕齊爲都官尚書，掌吏部。永明中爲侍中，領(lǐng)驍騎將軍。 尚書令王儉朝宗貴望，惠基同在禮閣，非公事不私覿焉。遷太 常，加給事中。

　　自宋大明以來，聲伎所尚，多鄭、衛(wèi)，而雅樂正聲鮮有好 者?；莼庖袈?，尤好魏三祖曲及相和歌，每奏輒賞悅不能已。

　　當時能棋人瑯邪王抗第一品，吳郡褚思莊、會稽夏赤松第 二品。赤松思速，善于大行，思莊戲遲，巧于斗棋。宋文帝時， 羊玄保爲會稽，帝遣思莊入東，與玄保戲，因置局圖，還于帝 前覆之。齊高帝使思莊與王抗交賭，自食時至日暮，一局始竟。 上倦，遣還省，至五更方?jīng)Q?？顾诰趾髮?，思莊達旦不寐。 時或云，思莊所以品第致高，緣其用思深久，人不能對?？?、 思莊并至給事中。永明中，敕使抗品棋，竟陵王子良使惠基掌 其事。 初，思話先于曲阿起宅，有閑曠之致?；莼Ｖ^所親曰： “須婚嫁畢，當歸老舊廬?！绷⑸硗怂兀⒎Q爲善士。卒， 贈金紫光祿大夫。

　　子洽字宏稱。幼敏寤，年七歲，誦楚辭略上口。及長，好 學博涉，善屬文。仕梁位南徐州中從事。近畿重鎮(zhèn)，職吏數(shù)千 人，前后居者皆致巨富。洽清身率職，饋遺一無所受，妻子不 免饑寒。累遷臨海太守，爲政清平，不尚威猛，人俗便之。還 拜司徒左長史。敕撰當涂堰碑，辭甚贍麗。卒于官。文集二十 卷行于世。

　　惠基弟惠休。齊永明四年，爲廣州刺史，罷任，獻奉傾資。 上敕中書舍人茹法亮曰：“可問蕭惠休，故當不復私邪？吾欲 分受之也?！焙蠓饨ò部h子。

　　永元元年，徙吳興太守。征爲尚書右仆射。吳興郡項羽神 舊酷烈，人云惠休事神謹，故得美遷。于時朝士多見殺，二年， 惠休還至平望，帝令服藥而卒，贈金紫光祿大夫。

　　惠休弟惠朗，同桂陽賊，齊高帝赦之。后爲西陽王征虜長 史，行南兗州事，坐法免官。

　　惠朗弟惠蒨，仕齊左戶尚書。子介。

　　介字茂鏡，少穎悟，有器識。梁大同中，武陵王紀爲揚州 刺史，以介爲府長史，在職以清白稱。武帝謂何敬容曰：“蕭 介甚貧，可處以一郡?！睆驮唬骸笆寂d郡頻無良守，可以介爲 之?！庇墒浅鰻懯寂d太守。及至，甚著威德。

　　征爲少府卿，尋加散騎常侍。會侍中闕，選司舉王筠等四 人，并不稱旨。帝曰：“我門中久無此職，宜用蕭介爲之?！?應對左右，多所匡正，帝甚重之。

　　遷都官尚書，每軍國大事，必先訪介。帝謂朱異曰：“端 右材也?！敝写笸?，辭疾致仕，帝優(yōu)詔不許，終不肯起， 乃遣謁者仆射魏祥就拜光祿大夫。

　　太清中，侯景于渦陽敗走，入壽陽。帝敕助防韋黯納之， 介聞而上表致諫，極言不可。帝省表嘆息，卒不能用。

　　介性高簡，少交游，唯與族兄琛、從兄視素及洽從弟淑等 文酒賞會，時人以比謝氏烏衣之游。

　　初，武帝招延后進二十馀人，置酒賦詩。臧盾以詩不成， 罰酒一斗。盾飲盡，顔色不變，言笑自若。介染翰便成，文無 加點。帝兩美之曰：“臧盾之飲，蕭介之文，即席之美也?！?年七十三，卒于家。

　　第三子允字叔佐，少知名。風神凝遠，通達有識鑒，容止 醞藉。仕梁位太子洗馬。侯景攻陷臺城，百僚奔散，允獨整衣 冠坐于宮坊，景軍敬焉，弗之逼也。尋出居京口。時寇賊縱橫， 百姓波駭，允獨不行。人問其故，允曰：“性命自有常分，豈 可逃而免乎。方今百姓，爭欲奮臂而論大功，何事于一書生哉。 莊周所謂畏影避跡，吾弗爲也?！蹦碎]門靜處，并日而食，卒 免于患。

　　陳永定中，侯安都爲南徐州刺史，躬造其廬，以申長幼之 敬。宣帝即位，爲黃門侍郎。晉安王爲南豫州，以爲長史。時 王尚少，未親人務，故委允行府事。入爲光祿卿。

　　允性敦重，未嘗以榮利干懷。及晉安出鎮(zhèn)湘州，又苦攜允。 允少與蔡景歷善,子征修父黨之敬，聞允將行，乃詣允曰 ： “公年德并高，國之元老,從容坐鎮(zhèn)，旦夕自爲列曹,何爲方辛 苦蕃外。”答曰：“已許晉安，豈可忘信?！逼涮駱s勢如此。

　　至德中，鄱陽王出鎮(zhèn)會稽，允又爲長史，帶會稽郡丞。行 經(jīng)延陵季子廟，設蘋藻之薦，托異代之交，爲詩以敘意，辭理 清典。后主嘗問蔡征，允之爲人，征曰：“其清虛玄遠，殆不 可測；至于文章，可得而言?！币蛘b允詩以對。后主嗟賞久之。 尋拜光祿大夫。

　　及隋師濟江，允遷于關(guān)右。時南士至長安者，例皆授官， 允與尚書仆射謝伷辭以老疾。隋文帝義之，并厚賜帛。尋卒， 年八十四。

　　弟引字叔休，方正有器度，性聰敏，博學善屬文。仕梁位 西昌侯儀同府主簿。

　　侯景之亂，梁元帝爲荊州刺史，朝士多歸之。引曰：“諸 王力爭，禍患方始，今日逃難，未是擇君之秋。吾家再世爲始 興郡，遺愛在人，政可南行以存家門耳?！蹦伺c弟肜及宗親等 百余人南奔嶺表。時始興人歐陽頠爲衡州刺史，乃往依焉。

　　頠遷廣州病死，子紇領(lǐng)其衆(zhòng)，引疑紇異圖，因事規(guī)正，由 是情禮漸疏。及紇反，時都下士人岑之敬、公孫挺等并惶駭， 唯引怡然，謂之敬等曰：“管幼安、袁曜卿亦但安坐耳。君子 正身以明道，直己以行義，亦何憂乎?！奔罢抡堰_平番禺，引 始北還，拜尚書金部侍郎。

　　引善隸書，爲當時所重，宣帝嘗披奏事，指引署名曰 ： “此字筆趣翩翩，似鳥之欲飛?！币x曰：“此乃陛下假其毛羽 耳。”帝又謂引曰：“我每有所忿，見卿輒意解，何也？”引 曰：“此自陛下不遷怒，臣何預此恩?！?

　　引性抗直，不事權(quán)貴，宣帝每欲遷用，輒爲用事者所裁。 及呂梁覆師，戎儲空匱，轉(zhuǎn)引爲庫部侍郎，掌知營造。引在職 一年，而器械充足。歷中書，黃門，吏部侍郎。廣州刺史馬靖 甚得嶺表人心，而甲兵精練，每年深入俚洞，數(shù)有戰(zhàn)功，朝野 頗生異議。宣帝以引悉嶺外物情，且遣引觀靖，審其舉措，諷 令送質(zhì)。及至，靖即悟旨，遣兒弟爲質(zhì)。

　　后主即位，爲中庶子、建康令。時殿內(nèi)隊主吳璡及宦者李 善度、蔡脫兒等多所請屬，引一皆不許。引始族子密，時爲黃 門郎，諫引曰：“李、蔡之權(quán)，在位皆憚，亦宜少爲身計?！?引曰：“吾之立身，自有本末，亦安能爲李、蔡致屈；就令不 平，不過免職耳?！眳黔\竟作飛書，李、蔡證之，坐免官，卒 于家。 子德言最知名。引弟肜，位太子中庶子，南康王長史。

　　琛字彥瑜，惠開從子也。祖僧珍，宋廷尉卿。父惠訓，齊 末爲巴東相。梁武帝起兵，齊和帝于荊州即位，惠訓與巴西太 守魯休烈并以郡相抗，惠訓使子璝據(jù)上明。建康城平，始歸降。 武帝宥之，以爲太中大夫，卒官。

　　琛少明悟，有才辯。數(shù)歲時，從伯惠開見而奇之，撫其背 曰：“必興吾宗。”起家齊太學博士。時王儉當朝，琛年少， 未爲儉所識。負其才氣，候儉宴于樂游，乃著虎皮靴，策桃枝 杖，直造儉坐。儉與語大悅。儉時爲丹陽尹，辟爲主簿。

　　永明九年，魏始通好，琛再銜命北使，還爲通直散騎侍郎。 時魏遣李彪來使，齊武帝燕之。琛于御筵舉酒勸彪，彪不受， 曰：“公庭無私禮，不容受勸?！辫〈鹪唬骸霸娝^‘雨我公 田，遂及我私’?！弊呓詯偡肽耸荑【?。

　　累遷尚書左丞。時齊明帝用法嚴峻，尚書郎坐杖罰者皆即 科行，琛乃密啓曰：“郎有杖起自后漢，爾時郎官位卑，親主 文案，與令史不異。故郎三十五人，令史二十人，是以古人多 恥爲此職。自魏、晉以來，郎官稍重。今方參用高華，吏部又 近于通貴，不應官高昔品，而罰遵曩科。所以從來彈舉，雖在 空文，而許以推遷?；蚍晟舛?，或入春令，便得息停。宋元嘉、 大明中，經(jīng)有被罰者，別由犯忤主心，非關(guān)常準。自泰始、建 元以來，未經(jīng)施行，事廢已久，人情未習。自奉敕之后，已行 倉部郎江重欣杖督五十，皆無不人懷慚懼。兼有子弟成長，彌 復難爲儀適。其應行罰，可特賜輸贖，使與令史有異，以彰優(yōu) 緩之澤?！钡奂{之。自是應受罰者，依舊不行。

　　東昏初嗣立，時議無廟見文。琛議據(jù)周頌烈文、閔予，皆 爲即位朝廟之典。于是從之。

　　梁武在西邸，與琛有舊。梁臺建，以爲御史中丞。天監(jiān)九 年，累遷平西長史、江夏太守。

　　始琛爲宣城太守，有北僧南度，唯齎一瓠蘆，中有漢書序 傳。僧云：“三輔舊老相傳，以爲班固真本?！辫」糖蟮弥?， 其書多有異今者，而紙墨亦古，文字多如龍舉之例，非隸非篆。 琛甚秘之。及是以書餉鄱陽王范，獻于東宮。

　　后爲吳興太守，郡有項羽廟，土人名爲“憤王”，甚有靈 驗，遂于郡聽事安床幕爲神座，公私請禱。前后二千石皆于聽 拜祠，以軛下牛充祭而避居他室。琛至，著履登聽事，聞室中 有叱聲。琛厲色曰：“生不能與漢祖爭中原，死據(jù)此聽事，何 也？”因遷之于廟。又禁殺牛解祀，以脯代肉。琛頻蒞大郡， 不事産業(yè)，有闕則取，不以爲嫌。歷左戶、度支二尚書，侍中。

　　帝每朝燕，接琛以舊恩。嘗犯武帝偏諱，帝斂容。琛從容 曰：“二名不偏諱。陛下不應諱順?！鄙显唬骸案饔屑绎L?！?琛曰：“其如禮何?！庇纸?jīng)預御筵醉伏，上以棗投琛，琛仍取 栗擲上，正中面。御史中丞在坐，帝動色曰：“此中有人，不 得如此，豈有說邪？”琛即答曰：“陛下投臣以赤心，臣敢不 報以戰(zhàn)栗。”上笑悅。上每呼琛爲宗老，琛亦奉陳昔恩，以 “早簉中陽，夙忝同閈，雖迷興運，猶荷洪慈”。上答曰：“雖 云早契闊，乃自非同志。勿談興運初，且道狂奴異?！?

　　琛常言：“少壯三好：音律、書、酒。年長以來，二事都 廢；唯書籍不衰?！倍⌒酝?，常自解竈，事畢馀餕，必陶 然致醉。位特進、金紫光祿大夫。卒，遺令諸子：“與妻同墳 異藏，祭以蔬菜。葬止車十乘，事存率素?！背溯浥R哭甚哀， 諡曰平子。琛所撰漢書文府、齊梁拾遺，并諸文集，數(shù)十萬言。

　　子游，位少府卿。游子密字士幾，幼聰敏，博學有文詞。 位黃門郎，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

　　臧燾字德仁，東莞莒人，宋武敬皇后兄也。少好學，善三 禮，貧約自立，操行爲鄉(xiāng)里所稱。晉太元中，衛(wèi)將軍謝安始立 國學，徐、兗二州刺史謝玄舉燾爲助教。晉孝武帝追崇庶祖母 宣太后，議者或謂宜配食中宗。燾議曰：“陽秋之義，母以子 貴，故仲子、成風咸稱夫人。經(jīng)言考仲子宮，若配食惠廟，則 宮無緣別筑。前漢孝文孝昭太后并系子爲號，祭于寢園，不配 于高祖、孝武之廟。后漢和帝之母曰恭懷皇后，安帝祖母曰敬 隱皇后，順帝之母曰恭湣皇后，雖不系子爲號，亦祭于陵寢， 不配章、安二帝。此則二漢雖有太后皇后之異，至于并不配食， 義同陽秋。唯光武追廢呂后，故以薄后配高廟。又衛(wèi)后既廢， 霍光追尊李夫人爲皇后，配孝武廟。此非母以子貴之例，直以 高、武二廟無配故耳。又漢世立寢于陵，自是晉制所異。謂宜 遠準陽秋考宮之義，近慕二漢不配之典。尊號既正，則罔極之 情申，別建寢廟，則嚴禰之義顯。系子爲稱，兼明母貴之所由。 一舉而允三義，固哲王之高致也。”議者從之。

　　頃之去官，以父母老家貧，與弟熹俱棄人事，躬耕自業(yè)， 約己養(yǎng)親者十馀年。父母喪亡，居喪六年，以毀瘠著稱。

　　宋武帝義旗建，參右將軍何無忌軍事，隨府轉(zhuǎn)鎮(zhèn)南參軍。 武帝鎮(zhèn)京口，參帝中軍軍事，入補尚書度支郎，改掌祠部，襲 封高陵亭侯。

　　時太廟鴟尾災，燾謂著作郎徐廣曰：“昔孔子在齊聞魯廟 災，曰必桓、僖也。今征西、京兆四府君宜在毀落，而猶列廟 饗，此其征乎?！蹦松献h曰：

　　臣聞“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將營宮室，宗廟爲首。古 先哲王莫不致肅恭之誠心，盡崇嚴乎祖考，然后能流淳化于四 海，通幽感于神明，固宜詳廢興于古典，循情禮以求中者也。

　　禮，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自考廟以至祖考五 廟，皆月祭之。遠廟爲祧，有二祧，享嘗乃止。去祧爲壇，去 壇爲墠，有禱然后祭之，此宗廟之次、親疏之序也。鄭玄以爲 祧者文王武王之廟，王肅以爲五世六世之祖。尋去祧之言，則 祧非文、武之廟矣。文、武，周之祖宗，何云去祧爲壇乎？明 遠廟爲祧者，無服之祖也。又遠廟則有享嘗之降，去祧則有壇 墠之殊，明世遠者其義彌疏也。若祧是文、武之廟，宜同月祭 于太祖，雖推后稷以配天，由功德之所始，非尊崇之義每有差 降也。又禮有以多爲貴者，故傳稱“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 “。又言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此則尊卑等級之典，上下 殊異之文。而云天子諸侯俱祭五廟，何哉？又王祭嫡殤，下及 來孫。而上祀之禮不過高祖。推隆恩于下流，替誠敬于尊廟， 亦非圣人制禮之意也。是以泰始建廟，從王氏議，以禮父爲士， 子爲天子諸侯，祭以天子諸侯，其尸服以士服。故上及征西， 以備六世之數(shù)。宣皇雖爲太祖，尚在子孫之位，至于殷祭之日， 未申東向之禮，所謂子雖齊圣，不先父食者矣。今京兆以上既 遷，太祖始得居正，議者以昭穆未足，欲屈太祖于卑坐，臣以 爲非禮典之旨也。所謂與太祖而七，自是昭穆既足，太廟在六 世之外，非爲須滿七廟乃得居太祖也。

　　議者又以四府君神主，宜永同于殷祫。臣又以爲不然。傳 所謂毀廟之主，陳乎太祖，謂太祖以下先君之主也。故白虎通 云：“禘祫祭遷廟者，以其繼君之體，持其統(tǒng)而不絕也?！必M 如四府君在太祖之前乎，非繼統(tǒng)之主，無靈命之瑞，非王業(yè)之 基。昔以世近而及，今則情禮已遠，而當長饗殷祫，永虛太祖 之位，求之禮籍。未見其可。昔永和之初，大議斯禮，于時虞 喜、范宣并以洪儒碩學，咸謂四府君神主無緣永存于百世?；?欲瘞之兩階，或欲藏之石室，或欲爲之改筑，雖所執(zhí)小異，而 大歸是同。若宣皇既居群廟之上，而四主禘祫不已，則大晉殷 祭長無太祖之位矣。夫理貴有中，不必過厚，禮與世遷，豈可 順而不斷？故臣子之情雖篤，而靈、厲之諡彌彰，追遠之懷雖 切，而遷毀之禮爲用。豈不有心于加厚，顧禮制不可踰耳。石 室則藏于廟北，改筑則未知所處。虞主所以依神，神移則有瘞 埋之禮。四主若饗祀宜廢，亦神之所不依也。準傍事例，宜同 虞主之瘞埋。然經(jīng)典難詳，群言錯繆，非臣淺識所能折中。時 學者多從燾議，竟未施行。

　　宋武帝受命，拜太常。雖外戚貴顯，而彌自沖約。茅屋蔬 飧，不改其舊。所得奉祿，與親戚共之。永初三年致事，拜光 祿大夫，加金章紫綬。卒，少帝贈左光祿大夫。

　　長子邃，宜都太守。邃子凝之，學涉有當世才，與司空徐 湛之爲異常交。年少時，與傅僧佑俱以通家子，始爲文帝所引 見。時上與何尚之論鑄錢事，凝之便干其語次，上因回與語。 僧佑引凝之衣令止，凝之大言曰：“明主難再遇，便應政盡所 懷?！鄙吓c往復十馀反，凝之辭韻詮序，上甚賞焉。后爲尚書 左丞，以徐湛之黨，爲元兇所殺。凝之子寅字士若，事在沈攸 之傳。寅弟棱，后軍參軍。棱子嚴。

　　嚴字彥威，幼有孝性，居父憂以毀聞。孤貧勤學，行止書 卷不離手。從叔未甄爲江夏郡，攜嚴之官，于途作屯游賦，又 作七算，辭并典麗。

　　性孤介，未嘗造請。梁仆射徐勉欲識之，嚴終不詣。累遷 湘東王宣惠輕車府參軍兼記室。嚴于學多所諳記，尤精漢書， 諷誦略皆上口。王嘗自執(zhí)四部書目試之，嚴自甲至丁卷中各對 一事，并作者姓名，遂無遺失。王遷荊州，隨府轉(zhuǎn)西中郎安西 錄事參軍，歷義陽、武寧郡守?？そ缧U左，前郡守常選武人以 兵鎮(zhèn)之，嚴獨以數(shù)門生單車入境，群蠻悅服。后卒于鎮(zhèn)南諮議 參軍。文集十卷。

　　嚴族叔未甄，燾曾孫也。父潭之，左戶尚書。未甄有才干， 少爲外兄汝南周顒所知，仕梁爲太尉長史。丁所生母憂，三年 廬于墓側(cè)。歷廷尉卿，江夏太守，卒。子盾。

　　盾字宣卿，幼從征士瑯邪諸葛璩受五經(jīng)。璩學徒常有數(shù)十 百人，盾處其間，無所狎比。璩曰：“此生王佐才也。”爲尚 書中兵郎。美風姿，善容止，每趨奏，梁武帝甚悅焉。入兼中 書通事舍人。

　　盾有孝性，嘗隨父宿直廷尉府，母劉氏在宅夜暴亡，盾左 手中指忽痛不得寢。及旦，宅信果報兇問，其感通如此。服未 終，父卒，居喪五年，不出廬戶，形骸枯悴，家人不識。武帝 累敕抑譬。后累遷御史中丞，性公強，甚稱職。 中大通五年，帝幸同泰寺開講，設四部大會，衆(zhòng)數(shù)萬人。 南越所獻馴象忽于衆(zhòng)中狂逸，衆(zhòng)皆駭散，唯盾與散騎侍郎裴之 禮嶷然自若，帝甚嘉焉。

　　大同二年，爲中領(lǐng)軍。領(lǐng)軍管天下兵要，監(jiān)局事多，盾爲 人敏贍，有風力，長于撥繁，職事甚理。先是吳平侯蕭景居此 職著聲，至是盾復繼之。后卒于領(lǐng)軍將軍，諡曰忠。

　　盾弟厥字獻卿，亦以干局稱。爲晉安太守，郡居山海，常 結(jié)聚逋逃，前二千石討捕不能止。厥下車宣化，兇黨皆繈負而 出，自是居人復業(yè)。然政嚴，百姓謂之臧彪。前后再兼中書通 事舍人，卒于兼司農(nóng)卿。

　　厥前后居職，所掌之局大事及蘭臺廷尉所不能決者，敕并 付厥。辯斷精明，咸得其理。卒后，有撾登聞鼓訴求付清直舍 人，帝曰：“臧厥既亡，此事便無所付?！逼湟娭绱?。子操， 尚書三公郎。

　　熹字義和，燾之弟也，與燾并好經(jīng)學。隆安初兵起，熹乃 習騎射，志立功名。嘗與溧陽令阮崇獵，遇猛獸突圍，獵徒并 散，熹射之，應弦而倒。

　　從宋武入京城，進至建鄴?；感?，武帝便使熹入宮收圖 書器物，封府庫。有金飾樂器，武帝問熹：“卿欲此乎？”熹 正色曰：“主上幽逼，播越非所，將軍首建大義，劬勞王室， 雖復不肖，實無情于樂?！钡坌υ唬骸傲囊詰蚨??！币越x功， 封始興縣五等侯，參武帝車騎、中軍軍事。

　　武帝將征廣固，議者多不同，熹贊成其行。

　　武帝遣朱齡石統(tǒng)大衆(zhòng)伐蜀，命熹奇兵出中水，領(lǐng)建平、巴 東二郡太守。蜀主譙縱遣大將譙撫之屯牛脾，又遣譙小茍重兵 塞打鼻。熹至牛脾，撫之敗走，追斬之，成都平。熹遇疾卒于 蜀，追贈光祿勛。

　　子質(zhì)字含文，少好鷹犬，善蒱博意錢之戲。長六尺七寸， 出面露口，頹頂拳發(fā)。初爲世子中軍參軍，嘗詣護軍趙倫之， 倫之名位已重，不相接。質(zhì)憤然起曰：“大丈夫各以老嫗作門 戶，何至以此中相輕?！眰愔畱M謝，質(zhì)拂衣而去。

　　后爲江夏王義恭撫軍參軍，以輕薄無檢，爲文帝所嫌，徙 給事中。會稽長公主每爲之言，乃出爲建平太守，甚得蠻楚心。 歷竟陵內(nèi)史，巴東建平二郡太守，吏人便之。質(zhì)年始出三十， 屢居名郡，涉獵文史，尺牘便敏，有氣干，好言兵。文帝謂可 大任，以爲徐、兗二州刺史，加都督。在鎮(zhèn)奢費，爵命無章， 爲有司所糾。遇赦。與范曄、徐湛之等厚善。曄謀反，量質(zhì)必 與之同。會事發(fā)，復爲義興太守。

　　二十七年，遷南譙王義宣司空司馬、南平內(nèi)史。未之職， 會魏太武帝圍汝南，戍主陳憲固守告急，文帝遣質(zhì)輕往壽陽， 與安蠻司馬劉康祖等救憲。后太武率大衆(zhòng)數(shù)十萬向彭城，以質(zhì) 爲輔國將軍北救。始至盱眙，太武已過淮。二十八年正月，太 武自廣陵北返，悉力攻盱眙，就質(zhì)求酒。質(zhì)封溲便與之，太武 怒甚，筑長圍一夜便合。質(zhì)報太武書云：“爾不聞童謠言邪？ 虜馬飲江水，佛貍死卯年。冥期使然，非復人事。寡人受命相 滅，期之白登，師行未遠，爾自送死，豈容復令爾饗有桑干哉。 假令寡人不能殺爾，爾由我而死。爾若有幸，得爲亂兵所殺； 爾若不幸，則生相鎖縛，載以一驢，負送都市。爾識智及衆(zhòng)， 豈能勝苻堅邪？頃年展爾陸梁者,是爾未飲江太歲未卯故耳?！?時魏地童謠曰：“軺車北來如穿雉，不意虜馬飲江水 。虜主 北歸石濟死，虜欲度江天不徙。”故答書引之。太武大怒，乃 作鐵床，于上施鐵鑱，云“破城得質(zhì)，當坐之此上”。質(zhì)又與 魏軍書，寫臺格購斬太武封萬戶侯，賜布絹各萬疋。

　　魏以鈎車鈎垣樓，城內(nèi)系絙，數(shù)百人叫呼引之，車不能退。 質(zhì)夜以木桶盛人，縣出城外，截其鈎獲之。明日又以沖車攻城， 土堅密，每至，頹落下不過數(shù)斗。魏軍乃肉薄登城，墜而復升， 莫有退者。殺傷萬計，死者與城平。如此三旬，死者過半，太 武乃解圍而歸。上嘉質(zhì)功，以爲甯蠻校尉、雍州刺史、監(jiān)四州 諸軍事。明年，文帝又北侵，使質(zhì)率見力向潼關(guān)。質(zhì)頓兵不肯 時發(fā)，又顧戀嬖妾，棄軍營壘，單馬還城，散用臺庫見錢六七 百萬，爲有司所糾，上不問。

　　元兇弒立，以質(zhì)爲丹陽尹。質(zhì)家遣門生師顗報質(zhì)，具言文 帝崩問。質(zhì)使告司空義宣及孝武帝，而自率衆(zhòng)五千馳下討逆， 自陽口進江陵見義宣。時質(zhì)諸子在都，聞質(zhì)舉義，并逃亡。義 宣始得質(zhì)報，即日舉兵馳信報孝武，板進質(zhì)號征北將軍。孝武 即位，加質(zhì)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江州諸軍事。使質(zhì) 自白下步上，薛安都、程天祚等亦自南掖門入，與質(zhì)同會太極 殿庭，生禽元兇，仍使質(zhì)留守朝堂，封始興郡公。之鎮(zhèn)，舫千 余乘，部伍前后百馀里，六平乘并施龍子幡。

　　時孝武自攬威權(quán)，而質(zhì)以少主遇之，刑政慶賞，不復諮稟 朝廷，自謂人才足爲一世英杰。始聞國禍，便有異圖，以義宣 凡闇易制，欲外相推奉以成其志。及至江陵，便致拜稱名。質(zhì) 于義宣雖爲兄弟，而年近大十歲。義宣驚曰：“君何意拜弟？ “質(zhì)曰：“事中宜然?！睍r義宣已推崇孝武，故其計不行。每 慮事泄，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義恭。義恭愕然，問質(zhì)所以。 質(zhì)曰：“天下屯危，禮異常日，前在荊州，亦拜司空。”

　　會義宣有憾于孝武，質(zhì)因此密信說誘，陳朝廷得失。又謂 震主之威不可持久。質(zhì)女爲義宣子悰妻，謂質(zhì)無復異同，納其 說。且義宣腹心將佐蔡超、竺超人等咸有富貴情愿，又勸義宣。 義宣時未受丞相，質(zhì)子敦爲黃門侍郎，奉詔敦勸，道經(jīng)尋陽， 質(zhì)令敦具更譬說義宣。義宣意乃定，馳報豫州刺史魯爽，期孝 建元年秋同舉。

　　爽失旨，即起兵，遣人至都報弟瑜，席卷奔叛。瑜弟弘爲 質(zhì)府佐，孝武馳使報質(zhì)誅弘，于是執(zhí)臺使，狼狽舉兵，馳報義 宣。孝武遣撫軍將軍柳元景統(tǒng)豫州刺史王玄謨等屯梁山洲，兩 岸筑偃月壘，水陸待之。元景檄書宣告，而義宣亦相次系至。 江夏王義恭書曰：“昔桓玄借兵于仲堪，有似今日?！绷x宣由 此與質(zhì)相疑。質(zhì)進計曰：“今以萬人取南州，則梁山中絕，萬 人綴玄謨，必不敢輕動。質(zhì)浮舟外江,直向石頭，此上略也。”

　　義宣將從之，義宣客顔樂之說義宣曰：“質(zhì)若復拔東城，則 大功盡歸之矣。宜遣麾下自行?！绷x宣遣腹心劉諶之就質(zhì)陳軍 城南。玄謨留羸弱守城，悉精兵出戰(zhàn)。薛安都騎軍前出，垣護 之督諸將繼之，乃大潰。質(zhì)求義宣欲計事，密已走矣。質(zhì)不知 所爲，亦走至尋陽，焚府舍，載妓妾入南湖，摘蓮噉之。追兵 至，以荷覆頭，沈于水，出鼻。軍主鄭俱兒望見，射之中心， 兵刃亂至，腹胃纏縈水草。隊主裘應斬質(zhì)，傳首建鄴。錄尚書 江夏王義恭等奏依漢王莽事，漆其頭藏于武庫，詔可。

　　論曰：趙倫之、蕭思話俱以外戚之親，并接風云之會，言 親則在趙爲密，論望則于蕭爲重。古人云“人能弘道”，蓋此 之謂乎。惠開親禮雖篤，弟隙尤著，方寸之內(nèi)，孝友異情。嶮 于山川，有驗于此。臧氏文義之美，傳于累代，含文以致誅滅， 好亂之所致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