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xù)資治通鑒·宋記·宋紀七十一

起旃蒙單閼正月,盡柔兆執(zhí)徐十二月,凡二年。

     ○神宗體元顯道法古立憲帝德王功英文烈武欽仁圣孝皇帝熙寧八年(遼太康元年)

  春,正月,乙未,遼主如混同江。

  庚子,蔡挺罷。挺奏事殿中,疾作而仆。帝親臨賜藥,罷為資政殿學(xué)士、判南京留司御史臺。

  是日,馮京亦罷。

  初,鄭俠劾呂惠卿奸邪,且薦馮京可用,并言禁中有人被甲登殿詬罵等事,惠卿奏為謗訕,令中丞鄧綰、知制誥鄧潤甫治之,坐編管汀州。御史臺吏楊忠信謁俠曰:“御史緘默不言,而君上書不已,是言責在監(jiān)門而臺中無人也?!比阎小睹贾G疏》二帙授俠曰:“以此為正人助?!?

  京與惠卿同在政府,議論多不合,而王安國素與俠善,惠卿欲并中之,乘間白帝曰:“俠書言青苗、助役、流民等事,此眾所共知也。若禁中有人被甲登殿詬罵,俠安從知?蓋俠前后所言,皆京使安國導(dǎo)之,乞追俠付獄窮治?!币讯蹎柧┰唬骸扒渥R鄭俠乎?”對曰:“臣素未之識?!钡垲H疑之。御史知雜事張璪承惠卿旨,劾俠嘗游京之門,交通有跡。鄧綰、鄧潤甫言王安國嘗借俠奏稿觀之,而有獎成之言,意在非毀其兄。詔付御史獄。時俠已行至太康,還,對獄,實不識京,但每遣門人吳無至詣檢院投匭時,集賢校理丁諷輒為無至道京稱嘆之語。及罷局時,遇安國于途,安國馬上舉鞭揖之曰:“君可謂獨立不懼!”俠曰:“不意丞相為小人所誤,一旦至此!”安國曰:“非也。吾兄自以為人臣不當避怨,四海九州之怨悉歸于己,而后可為盡忠于國家。”俠曰:“未聞堯、舜在上,夔、契在下,而有四海九州之怨者。”

  獄成,俠改送英州編管,無至及忠信皆編管湖外,京以右諫議大夫出知亳州,諷落職,安國放歸田里。舍人錢藻草京制,有“大臣進退,系時安危,持正不回,一節(jié)不撓”等語。鄧綰懼京再入,且希惠卿旨,言藻撰詞失當,于是藻亦落職。

  始,惠卿事安石如父子,安國惡其憸巧,數(shù)面折之。一日,安石與惠卿論新法于其第,安國好吹笛,安石諭之曰:“宜放鄭聲?!卑矅唬骸耙嘣感诌h佞人?!被萸渲湟载四考海钽曋?,至是因俠獄陷安國。俠赴汀州,方在道,惠卿令奉禮郎舒亶往捕,搜其筐,得所錄《名臣諫疏》,有言新法事及親朋書札,悉按姓名治之?;萸溆聜b于死,帝曰:“俠所言,非為身也,忠誠亦可嘉,豈宜深罪!”但徙俠英州。既至,得僧屋將壓者居之,英人無貧富貴賤皆加敬,爭遣子弟從學(xué),為筑室以遷焉。

  壬寅,遼賑云州饑。

  丙午,分京東為東、西兩路,青、淄、濰、萊、登、密、沂、徐八州、淮陽軍為東路,鄆、兗、齊、濮、曹、濟、單七州、南京為西路。

  輟江南東路上供米,均給災(zāi)傷州軍。

  丁未,御宣德門觀燈。

  乙卯,詔出使廷臣,所至采吏治能否以聞。

  雨木冰。

  丁巳,權(quán)永興軍等路轉(zhuǎn)運使皮公弼言:“交子之法,以方寸之紙,飛錢致遠;然不積錢為本,亦不能以空文行。今商、虢鐵冶,所收極廣,茍即冶更鑄折二錢,歲除工費外,可得百萬緡為交子本?!辈⑸峡尚惺隆5叟隹傊茽I辦。

  戊午,詔:“所在流民歸業(yè)者,州縣資遣之。”

  己未,洮西安撫司以歲旱,請為粥以食羌戶饑者。

  二月,甲子,以太常寺太祝王安上為右贊善大夫、權(quán)發(fā)遣度支判官。安上,安石幼弟也。

  增陜西錢監(jiān)改鑄大錢,從皮公弼請也。

  丙寅,封皇子僴為景國公。

  丁卯,遼以祥州火災(zāi),遣使恤之。

  癸酉,觀文殿大學(xué)士、吏部尚書、知江寧府王安石復(fù)以本官同平章事。初,呂惠卿迎合安石,驟至執(zhí)政。既得志,遂叛安石,忌其復(fù)用,凡可以害安石者無所不為。一時朝士見惠卿得君,謂可傾安石以媚惠卿,遂更朋附之。時韓絳顓處中書,事多稽留不決,且數(shù)與惠卿爭論,度不能制,密請帝復(fù)用安石,帝從之?;萸渎劽等?。翼日,帝遣中使赍詔召安石,安石不辭,倍道而進,七日至京師。

  戊寅,命樞密副都承旨張誠一、入內(nèi)押班李憲等行視寬廣處,關(guān)殿前司差馬步軍二千八百人,教李靖營陣法。

  乙酉,察訪使曾孝寬言:“慶歷八年,嘗詔河北州軍,坊郭第三等,鄉(xiāng)村第二等,每戶養(yǎng)被甲馬一匹,以備非時官買,乞檢令施行?!睆闹?。戶馬法始于此。

  丙戌,詔停京畿土功七年。

  遼主駐大魚濼。丁亥,以鷹坊使耶律陽陸獲頭鵝,加工部尚書。

  三月,丁酉,賑潤州饑。

  戊戌,知河州鮮于師中乞置蕃學(xué),教蕃酋子弟,賜田十頃,歲給錢千緡,增解進士二人;從之。

  庚子,遼復(fù)遣蕭禧來理河?xùn)|黃嵬地,命韓縝與禧議之,爭辯或至夜分。禧執(zhí)分水嶺之說不變,留館不肯辭,曰:“必得請而后反?!钡鄄坏靡眩仓普a沈括報聘。括詣樞密院閱故牘,得頃歲所議疆地書,指古長城為分界,今所爭乃黃嵬山,相遠三十馀里,表論之。帝喜,謂括曰:“大臣殊不究本末,幾誤國事?!泵援媹D示禧,禧議始屈。乃賜括白金千兩,使行。括至遼,遼樞密副使楊遵勖來就議,括得地訟之籍數(shù)十,預(yù)使吏士誦之,遵勖有所問,則顧吏舉以答;它日復(fù)問,亦如之。遵勖無以應(yīng),謾曰:“數(shù)里之地不忍,而輕絕好乎?”括曰:“師直為壯,曲為老。今北朝棄先君之大信,以威用其民,非我朝之不利也?!狈擦鶗?,竟不可奪,遂舍黃嵬而以天池請,括乃還。在道,圖其山川險易迂直,風俗之淳龐,人情之向背,為《使契丹圖》,上之。拜翰林學(xué)士、權(quán)三司使。

  乙巳,遼主命太子寫佛書。

  癸丑,復(fù)賑常、潤饑民。

  戊午,太白晝見。

  張方平以宣徽北院使出知青州。未行,帝問方平以祖宗御戎之策,對曰:“太祖不勤遠略,如夏州李彝興、靈武馮暉、河西折御卿,皆因其酋豪,許以世襲,故邊圉無事。董遵誨捍環(huán)州,郭進守西山,李漢超保關(guān)南,皆十馀年,優(yōu)其祿賜,寬其文法,諸將財力豐而威令行。間諜詳審,吏士用命,賊所入輒先知,并力御之,戰(zhàn)無不克,故以十五萬人而獲百萬之用。終太祖之世,邊鄙不聳,天下安樂。及太宗平并,又欲遠取燕薊,自是歲有契丹之虞;曹彬、劉廷讓、傅潛等數(shù)十戰(zhàn),各亡士卒十馀萬,又內(nèi)徙李彝興、馮暉之族,致繼遷之變,二邊皆擾,而朝廷始旰食矣。真宗之初,趙德明納款,及澶淵之克,遂與契丹盟,至今人不識兵革,可謂盛德大業(yè)。祖宗之事,大略如此。近歲邊臣建開拓之議,皆行險徼幸之人,欲以天下安危試之一擲,事成則身蒙其利,不成則陛下任其患,不可聽也?!?

  夏,四月,乙丑,詔減將作監(jiān)冗官。

  太常禮院言:“已尊僖祖為太廟始祖,當正東向之位,仍請自今禘祫著為定禮?!币液?,詔恭依。

  丙子,遼賑平州饑。

  戊寅,以吳充為樞密使。

  壬午,湖南江水溢。

  乙酉,遼主如犢山。

  閏月,樞密使陳升之以足疾請外;乙未,罷為檢校太尉、鎮(zhèn)江軍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判揚州。升之深狡多數(shù),善傅會以取富貴。初附王安石,及拜相,即求解條例司。世以是譏之,號為“筌相”。

  廣源州蠻劉紀寇邕州,歸化州儂智會敗之。

  壬寅,沈括上《奉元歷》,行之。

  癸卯,宣徽北院使、知青州張方平改判永興軍。分秦鳳兵為四將。

  丙午,遼賑平、灤二州饑。

  庚戌,遼皇孫延禧生,太子浚之子也。遼主喜甚,旋命太子妃之親及東京僚屬賜爵有差。

  壬子,沂州民硃唐告前馀姚縣主簿李逢謀反,辭連宗室右羽林大將軍世居、河中府觀察推官徐革,命御史中丞鄧綰、知諫院范百祿、御史里行徐禧雜治之。獄具,世居賜死,逢、革等伏誅。初,蜀人李士寧,得導(dǎo)氣養(yǎng)生之術(shù),又能言人休咎,以此出入貴家。嘗見世居母康,以仁宗御制詩贈之,又許世居以寶刀,且曰:“非公不可當此。”世居與其黨皆神之,曰:“士寧,二三百歲人也?!苯忉屍湓?,以為至寶之祥。及鞫世居得之,逮捕士寧。而王安石故與士寧善,百祿謂士寧以妖妄惑世居致不軌,罪當死;禧右士寧,以為無罪。帝命御史知雜、樞密承旨參治,執(zhí)政主禧議,士寧但決杖,配永州;而百祿坐報上不實,貶監(jiān)宿州稅。百祿,鎮(zhèn)兄子也。惠卿始興此獄,連坐者甚眾,欲引士寧以傾安石。會安石再入秉政,謀遂不行。

  丁未,賜大理寺丞歐陽發(fā)進士出身。發(fā),修之子也。

  甲寅,錄趙普后。

  乙卯,詔西南蕃五姓蠻五年一入貢。

  五月,辛酉朔,慮囚,降死罪一等,杖以下釋之。

  甲子,分環(huán)慶兵為四將。

  丁丑,雨土及黃毛。

  甲申,熙河路蕃官殿直頓理謀叛,伏誅。

  己丑,遣使賑鄜延、環(huán)慶饑。

  六月,癸巳,遼以興圣宮使奚人色嘉努知奚六部大王事。

  戊戌,遼知三司使事韓操,以錢谷增羨,授三司使。

  辛丑,都官員外郎劉師旦言:“《九域圖》,自大中祥符六年修定,至今六十馀年,州縣有廢置,名號有改易,等第有升降,且所載古跡,或俚俗不經(jīng),乞選有地理學(xué)者重修?!蹦嗣^閣校勘曾肇、光祿丞李德芻刪定。既而言舊書不繪地形,難以稱圖,更賜名《九域志》。

  癸卯,遼遣使按問諸路囚。以特里袞大悲努為始平軍節(jié)度使,出參知政事柴德滋為武定軍節(jié)度使。

  丙午,釃汴水入蔡河以通漕,從都水監(jiān)丞侯叔獻請也。渠成而舟不可行,尋廢。

  己酉,王安石進所撰《詩、書、周禮義》。帝謂安石曰:“今談經(jīng)者言人人殊,何以一道德?卿所撰經(jīng)義,其以頒行,使學(xué)者歸一?!彼祛C于學(xué)官,號曰《三經(jīng)新義》。

  辛亥,加安石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呂惠卿給事中,王雱龍圖閣直學(xué)士。雱辭新命,惠卿勸帝許之,由是王、呂之怨益深。安石《新義》行,士子以經(jīng)試于有司,必宗其說,少異,輒不中程。晚歲又為《字說》二十四卷,多穿鑿傅會,其流入于佛、老,天下爭傳習之,而先儒之傳注悉廢,士亦無復(fù)自得之學(xué)。故當時議者,謂王氏之患,在好使人同己。

  乙卯,吐蕃貢于遼。

  丙辰,遼詔皇太子浚兼北南樞密院事,總領(lǐng)朝政,仍戒諭之。以武定軍節(jié)度使趙徽為南府宰相,以樞密副使楊遵勖參知政事。

  遼主為太子選僚屬,以客省使耶律寅吉秉直好義,命為輔導(dǎo)。樞密使耶律伊遜謀搖太子,惡寅吉在側(cè),旋奏出為群牧林牙。

  戊午,司徒兼侍中、太師、魏國公、判相州韓琦卒。前一夕,大星殞州治,櫪馬皆驚。帝發(fā)哀苑中,哭之慟。發(fā)兩河卒為治冢,帝自為碑文,篆其首曰:“兩朝顧命定策元勛之碑”。贈尚書令,謚忠獻,配享英宗廟廷,常令其子若孫一人官于相,以護丘墓。

  琦識量英偉,喜慍不見于色,論者以厚重比周勃,政事比姚崇。嘉祐、治平間,再決大策以安社稷,處危疑之際,知無不為?;蛑G曰:“公所為誠善,萬一蹉跌,豈惟身不自保,恐家無處所?!辩鶉@曰:“是何言也!人臣盡力事君,死生一之。至于成敗,天也,豈可豫憂其不濟,遂輟不為哉!”子忠彥使遼,遼主聞知其貌類父,即命工圖之,其見重如此。琦天姿樸忠,家無留資。尤以獎拔人材為急,公論所與,雖意所不悅,亦收用之。與富弼齊名,號稱賢相,時謂之“富韓”云。

  秋,七月,辛酉朔,遼主獵平地松林。

  甲子,處州江水溢。

  丙寅,遼賑南京貧民。

  戊寅,太白晝見。

  戊子,分涇原兵為五將。

  命天章閣待制韓縝如河?xùn)|,割地以畀遼。遼主以侵地之議起于耶律普錫,命普錫往正疆界,力爭不已。帝問于王安石,安石曰:“將欲取之,必姑與之?!币怨P畫其地圖,依黃嵬山為界,蕭禧乃去。至是遣縝往,盡舉與之,東西棄地七百里。監(jiān)察御史里行分寧黃廉嘆曰:“分水畫境,失中國險矣?!逼浜筮|人果包取兩不耕地,下臨雁門。遼主擢普錫為南院宣徽使。

  秋,八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癸巳,募民捕蝗易粟,苗損者償之,仍復(fù)其賦。丙申,減官戶役錢之半。

  詔:“發(fā)運司體實淮南、江東、兩浙米價,州縣所供米每過百萬石,減直予民,斗錢勿地八十。”

  庚戌,韓絳罷。絳居相位,數(shù)與呂惠卿異議;王安石復(fù)入,論政愈駁。會有劉佐者坐法免,安石欲抆拭用之,絳執(zhí)不可,議于帝前,未決,絳即再拜求去。帝驚曰:“此小事,何必爾?”絳曰:“小事尚不伸,況大事乎!”帝為逐佐。至是稱疾求罷,以禮部尚書、觀文殿大學(xué)士知許州。

  發(fā)河北、京東兵及監(jiān)牧卒修都城。

  丁巳,大閱。

  九月,庚申朔,立武舉絕倫法。凡武舉人射兩石弓,馬射九斗,謂之絕倫,雖程文不合格,并賜第。

  乙亥,遼主駐藕絲淀。

  己卯,遼以南京饑,免租稅一年,仍出錢粟賑之。

  冬,十月,己丑朔,以崇政殿說書呂升卿權(quán)發(fā)遣江南西路轉(zhuǎn)運副使。

  庚寅,呂惠卿罷。先是惠卿弟升卿考試國子監(jiān),而惠卿妻弟方通在高等,為御史蔡承禧所劾,惠卿乃謁告。帝遣馮宗道撫問,召赴中書,王安石又親詣惠卿道帝意?;萸溆谑巧媳砬笸庹呷?,帝皆遣中使封還,又有答刂子,帝復(fù)令安石同王珪諭惠卿?;萸淙胍?,帝曰:“無事而數(shù)求去,何也?豈以安石議用人不合邪?”惠卿曰:“此亦不系臣去就。前此安石為陛下建立庶政,千里復(fù)來,乃一切托疾不事事,與昔日異,不知欲以遺之何人?”帝曰:“安石何以至此?”惠卿曰:“安石不安其位,蓋亦緣臣在此。不若逐臣使去,一聽安石,天下之治可成?!钡墼唬骸敖K不令卿去,且俱至中書?!被萸漕D首曰:“臣不敢奉詔?!奔韧?,帝復(fù)遣中使諭惠卿,惠卿入見,及復(fù)就職。

  初,蔡承禧奏:“惠卿弄權(quán)自恣,朋比欺國,如章惇、李定、徐禧之徒,皆為死黨,曾旼、劉涇、葉唐懿、周常、徐申之徒,又為奔走,此奸惡之尤大者?!倍胸┼嚲U亦彌縫前附惠卿之跡以媚安石。王雱復(fù)深憾惠卿,遂諷綰發(fā)惠卿兄弟強借華亭富民錢五百萬與知縣張若濟買田共為奸利事,置獄鞫之。帝既決意罷惠卿政事,故先出升卿,尋詔惠卿守本官、知陳州。

  乙未,彗出軫。

  己亥,詔以災(zāi)異數(shù)見,避殿,減膳,求直言,及詢政事之未協(xié)于民者。

  王安石率同列上疏言:“晉武帝五年,彗出軫,十年,又有孛,而其在位一十八年,與《乙巳占》所期不合。蓋天道遠,先王雖有官占,而所信者人事而已。天文之變無窮,上下傅會,不無偶合。周公、召公,豈欺成王哉?其言中宗享國日久,則曰嚴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不敢荒寧,其言夏、商多歷年所,亦曰德而已。裨灶言火而驗,復(fù)請以寶玉禳之,公孫僑不聽,則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僑終不聽,鄭亦不火。有如裨灶,未免妄誕,況今星工乎!所傳占書,又當世所禁,謄寫訛繆,尤不可知。陛下盛德至善,非特賢于中宗,周、召所言,則既閱而盡之矣,豈須愚瞽復(fù)有所陳!竊聞兩宮以此為憂,望以臣等所言力行開慰?!钡墼唬骸奥劽耖g殊苦新法?!卑彩唬骸捌砗钣辏癃q怨咨,此無庸恤?!钡墼唬骸柏M若并祈寒暑雨之怨亦無邪!”安石不悅,退而屬疾臥。

  庚子,權(quán)三司使章惇罷。中丞鄧綰言:“呂惠卿執(zhí)政逾年,所立朋黨不一,然與惠卿同惡相濟無如惇。今惠卿雖已斥逐,而尚留惇在朝廷,亦猶療病四體而止治其一邊,糞除一堂而尚存穢之半也?!蹦顺鰫?。

  壬寅,赦天下。

  罷手實法。中丞鄧綰言:“凡民養(yǎng)生之具,日用而家有之,今欲盡令疏實,則家有告訐之憂,人懷隱匿之慮。商賈通殖貨利,交易有無,或春有之而夏已蕩析,或秋貯之而冬即散亡,公家簿書,何由拘錄,其勢安得不犯!徒使嚚訟者趨賞報怨,畏怯者守死忍困而已。”遂詔罷手實法。

  王安禮應(yīng)詔上疏曰:“人事失于下,變象見于上。陛下有仁民愛物之心而澤不下究,意者左右大臣是非好惡不求諸道,謂忠者為不忠,不賢者為賢,乘權(quán)射利者,用力殫于溝瘠,取利究于園夫,足以干陰陽而召星變。愿察親近之行,杜邪枉之門。至于祈禳小數(shù),貶損舊章,恐非所以應(yīng)天變也?!钡塾[疏嘉勸,諭之曰;“王珪欲使卿條具,朕嘗謂不應(yīng)沮格人言以自障壅。今以一指蔽目,雖泰、華在前弗之見;近習蔽其君,何以異此?卿當益自信?!?

  呂公著應(yīng)詔上疏曰:“陛下臨朝愿治,為日已久,而左右前后莫敢正言,使陛下有欲治之心而無致治之實,此任事之臣負陛下也。夫士之賢不肖素定,今則不然,前日所舉以為至賢,而后日逐之以為至不肖,其于人才既反覆不常,則于政事亦乖戾不審矣。古之為政,初亦有不信于民者,若子產(chǎn)治鄭,一年而人怨之,三年而人歌之。陛下垂拱仰成,七年于此,然輿人之誦亦未有異于前日,陛下獨不察乎!”

  丁未,彗不見,自始出至沒凡十二日。

  丙辰,御殿,復(fù)膳。

  丁巳,張方平應(yīng)詔上疏曰:“新法行已六年,事之利害,非一二可悉。天地之變,人心實為之,故和氣不應(yīng),災(zāi)異薦作,顧其事必有未協(xié)于民者矣。法既未協(xié),事須必改;若又憚改,人將不堪,此臣所以為陛下痛心疾首,一夕而九興也!”

  十一月,辛酉,遼皇后蕭氏被誣,賜死。

  時耶律伊遜擅政,深惡后族。及太子總政,法度修明,伊遜不得逞,乃謀陷后以構(gòu)太子。先是重元家婢單登沒為宮婢,后善音樂,伶人趙惟一得侍左右,單登亦善箏與琵琶,與惟一爭能而不勝。遼主嘗召登彈箏,后諫曰:“此叛家婢女,中獨無豫讓乎?安得親近御前!”出遣外直,登深怨之。登有妹為教坊硃頂鶴妻,而頂鶴為伊遜所暱,登與頂鶴誣后與惟一私,因伊遜以聞。遼主下伊遜及張孝杰窮治之,加惟一以釘灼諸酷刑;詞連教坊高長命,皆誣服。樞密副使蕭惟信聞之,馳語伊遜、孝杰曰:“皇后賢明端重,誕育儲君,此天下母也,而可以叛家仇婢一語動搖之乎!”不聽。獄詞上,遼主猶未決,孝杰復(fù)鍛煉證實之。遼主怒甚,即日族誅惟一,并斬長命,勒后自盡。太子及公主皆披發(fā)流涕,乞代母死,不許。后賦絕命詞,自縊死,尸還母家。太子投地大呼曰:“殺吾母者,耶律伊遜也!”聞?wù)吣徽ι唷?

  知桂州沈起規(guī)取交趾,妄言受密旨,遣官入谿峒點集土丁為保伍,授以陣圖,使歲時肄習。繼命人因督運鹽之海濱,集舟師,寓教水戰(zhàn),故時交人與州縣貿(mào)易,一切禁止。知邕州蘇緘遺起書,請止保甲,罷水運,通互市;起不聽,劾緘沮議。朝廷以起生事,乃罷起,命劉彝代之。彝至,不改起之所為,奏罷廣西所頓北兵,而用槍杖手分戍,大治戈船,遏絕互市。交人疑懼,至是分三道入寇,戊寅,陷欽州。

  壬午,立陜西蕃丁法。

  癸未,以右諫議大夫宋敏求、知制誥陳襄為樞密直學(xué)士。先是知制誥鄧潤甫言:“近者群臣專尚告訐,此非國家之美。宜登用敦厚之人,以變風俗?!钡奂尉V之。居數(shù)日,敏求及襄有是命。

  帝嘗訪人材之可用者,襄對以司馬光、韓維、呂公著、蘇頌、范純?nèi)?、蘇軾,下至鄭俠,凡三十三人。且謂:“光、維、公著皆股肱心膂之臣,不當久外。俠愚直敢言,發(fā)于忠義,投竄瘴癘,朝不謀夕,愿使得生還?!钡鄄荒苡?。

  甲申,交趾陷廉州。

  王安石稱疾不出,帝遣使慰勉之。丙戌,安石出視事。其黨為安石謀曰:“今不取門下士上素所不喜者暴用之,則權(quán)輕,將有窺人間隙者矣?!卑彩瘡闹5垡嘞舶彩?,凡所進擬,皆聽,安石由是權(quán)益重。

  詔渝州置南平軍。先是渝州南川獠木斗叛,命秦鳳都轉(zhuǎn)運使熊本往安撫之。本進營銅佛壩,破其聚落,諭以盛德,木斗舉溱州地五百里來歸,為四砦、九堡。至是建銅佛壩為南平軍,召本還,以天章閣待制知制誥。

  帝數(shù)稱其文有體,命院吏別錄以進。本因上疏曰:“天下之治,有因有革,期于趨時適治而已。陛下改制之始,安常習故之徒交讠雚而合噪,或諍于廷,或謗于市,或投劾引去者,不可勝數(shù)。陛下燭見至理,獨立不奪,今雖少定,彼將伺隙而逞,愿陛下深念之,勿使交讠雚之眾有以窺其間。”其意蓋專媚王安石也。

  十二月,己丑,遼以南京統(tǒng)軍使耶律瑞弩為特里袞,以漢人行宮都部署耶律瑞為樞密副使,以同知東京留守事蕭多喇為伊勒希巴。

  庚寅,遼主賜張孝杰國姓。孝杰既與耶律伊遜共陷皇后,伊遜深德之。遼主不悟其奸,眷注彌厚。

  壬辰,遼以西京留守蕭延陸為左伊勒希巴。

  壬寅,以翰林學(xué)士元絳參知政事,龍圖閣直學(xué)士兼樞密都承旨曾孝寬為樞密直學(xué)士、簽書樞密院事。絳在翰林,諂事王安石,而安石德曾公亮之助巳,欲引其子孝寬于政地以報之,由是二人同升。

  辛亥,以天章閣待制趙禼為安南道招討使,嘉州防御使李憲副之,以討交趾。張方平言:“舉西北壯士健馬棄之炎荒,其患有不可勝言者。若師老費財,無功而還,社稷之福也?!焙蠼匀缙溲?。

  王安石復(fù)撰《詩·關(guān)雎解義》以進。初,安石撰《詩序》,稱頌帝德,以文王為比。帝曰:“以朕比文王,恐為天下后世笑,但言解經(jīng)之意足矣?!彼旄淖对娦颉芬赃M。至是詔前后所上并付國子監(jiān)鏤板施行。

  癸丑,詔曰:“安南世受王爵,而乃攻犯城邑,殺傷吏民,干國之紀,刑茲無赦。已命趙禼充安南道行營馬步軍都總管,須時興師,水陸兼進。天示助順,既兆布新之祥;人知侮亡,咸懷敵愾之氣?!睍r交趾所破城邑,即為露布,揭之衢路,言中國作青苗、助役之法,窮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濟;王安石怒,故自草此詔。

  是歲,夏改元大安。

     ○神宗體元顯道法古立憲帝德王功英文烈武欽仁圣孝皇帝熙寧九年(遼太康二年)

  春,正月,己未,遼主如春水。

  乙丑,雨水冰。

  戊辰,交趾圍邕州,知州蘇緘悉力拒守,外援不至,城遂陷。緘曰:“吾義不死賊手!”亟還州廨,闔門,命其家三十六人皆先死,藏尸于坎,乃縱火自焚。城中人感緘之義,無一人從賊者。于是交人盡屠其民,凡五萬八千馀口。

  己卯,下谿州刺史彭師晏降。

  章惇使湖北提點刑獄李平招納師晏誓下州峒蠻張景謂、彭德儒、向永勝、覃文猛、覃彥壩,各以其地歸版籍,師晏遂降。詔遣師晏詣闕,授禮賓副使,官其下六十有四人。

  辛巳,贈蘇緘奉國軍節(jié)度使,謚忠勇。以其子子元為西頭供奉官、閤門祗候,賜對便殿,帝曰:“昔唐張巡與許遠守睢陽,蔽捍江、淮,較之卿父,未為遠過也?!?

  初,邕州將陷,緘憤沈起、劉彝致寇,彝又坐視不救,欲上疏論之,屬道梗不通,乃列二人罪狀榜于市,冀達朝廷。至是治起、彝開釁之罪,貶起郢州團練副使、安置郢州;彝均州團練副使、安置隨州。

  遼耶律伊遜既誣陷皇后,又欲害太子,乘間言于遼主曰:“帝與后如天地并位,中宮豈可曠也?”因盛稱駙馬都尉蕭錫默之妹美而賢,遼主信之,納于掖庭。錫默黨于伊遜,故伊遜欲引為助。

  二月,戊子,以宣徽南院使郭逵為安南行營經(jīng)略招討使,趙禼副之;召李憲還。憲久在西北邊,好論兵,王韶之開熙河,憲與有勞,故用憲。既而禼、憲議事不合,帝因問禼:“孰可代憲?”禼言:“逵老于邊事,愿為裨贊。”帝從之。仍詔占城、真臘合擊交趾。

  遼賑黃龍府饑。

  己丑,宗噶爾首領(lǐng)果莊寇五牟谷,蕃官藺氈訥支等邀擊,大破之。

  己亥,以出師罷春宴。

  癸丑,遼以南京路饑,免租稅一年。

  乙卯,雨雹。

  三月,辛酉朔,恤欽、廉、邕三州死事家,瘞戰(zhàn)亡士;賊所蹂踐,除其田征。

  辛酉,遼太后蕭氏殂,謚曰仁懿太后。太后慈惠端淑,凡正旦生辰,諸國貢幣,悉賜貧瘠。初在灤河,親督衛(wèi)士平重元之亂,後夢重元曰:“臣骨在太子山北,不勝寒栗?!奔疵葜F浯乳h類此。

  丁卯,遼大赦。

  甲戌,御集英殿,賜進士徐鐸以下并明經(jīng)諸科及第、出身、同學(xué)究出身總五百九十六人。鐸,邵武人也。帝以詳定官陳繹等取第一甲不精,并罰銅。

  丁丑,以廣西進士徐伯祥為右侍禁,欽、廉、白州巡檢。

  己卯,宗噶爾首領(lǐng)果莊復(fù)寇五牟谷,熙河鈐轄韓存寶敗之。

  庚辰,復(fù)種諤禮賓副使、知岷州,韓絳再相,嘗訟其前功故也。

  夏,四月,戊戌,復(fù)廣濟河漕。

  癸卯,詔:“廣南亡沒士卒及百姓為賊殘破者,轉(zhuǎn)運安撫司具實并議賑恤以聞。”

  甲辰,降空名告身付安南行營,以招降賞功。詔諸路募武勇赴廣西,贈廣西死事將士官有差。

  辛亥,茂州夷寇邊,知成都府蔡延慶乞發(fā)陜西兵援茂州,候兵至,當自將以往。帝遣內(nèi)侍押班王中正經(jīng)制。詔延慶務(wù)在持重,毋得輕離成都。

  甲寅,遼遣耶律孝純以太后喪來告。帝發(fā)哀成服,輟視朝七日。

  五月,丙辰朔,詔:“邕州沿邊州峒首領(lǐng)來降者,周惠之?!?

  丙寅復(fù)分兩浙為東、西路。明年,又合為一,以財賦不可分故也。

  丁卯,城茂州。

  壬申,詔:“安南諸軍過嶺有疾者,所至護治?!?

  庚辰,靜州下首領(lǐng)董整白等來降。

  六月,己丑,綿州都監(jiān)王慶、崔昭用、劉珪、左侍禁張義援茂州,戰(zhàn)死。

  辛卯,詔:“濱海富民得養(yǎng)蜑戶,毋致為外夷所誘。”

  甲午,遼葬仁懿太后于慶陵。

  己亥,慮囚,降死罪一等,杖以下釋之。

  己亥,遼主駐特古里。遼護衛(wèi)蕭和克憤耶律伊遜恣行不法,嘗伏于橋下,伺伊遜過,欲殺之。會暴雨,橋壞,不果;又欲殺之于獵所,為親友所阻而止。廷臣側(cè)目,莫敢言其奸者。北面林牙蕭巖壽密言于遼主曰:“伊遜自泉太子預(yù)政,內(nèi)懷疑懼,又與張孝杰相附會,數(shù)相過從,恐有陰謀,動搖太子,不可使居要地。”遼主悟,壬寅,出伊遜為中京留守。一時稱遼主能納忠言,同知南院宣徽使諧里、都林牙耶律庶箴及耶律孟簡各以表賀。

  遼仁懿太后山陵事未畢,耶律伊遜之黨見伊遜外遷,恐遼主意移,亟勸立后,遼主從之。丁未,冊蕭氏為皇后,遂封后父祗候郎君迪里喇為趙王,后叔西北路招討使伊哩額為遼西郡王,后兄漢人行宮都部署錫默為柳城郡王。伊遜既外遷,以參知政事楊遵勖知南院樞密使事,以北院樞密副使蕭錫薩知北院樞密使事,以漢人行宮副部署劉詵參知政事。

  己酉,南府宰相趙徽致仕。

  秋,七月,丙辰,硃崖軍黎賊黃嬰入寇,詔廣南西路嚴兵備之。

  壬戌,城下谿州,賜名會谿城,戍以兵,隸辰州,出租賦如漢民。

  癸亥,靜州將楊文緒結(jié)蕃部謀叛,王中正斬之以徇。

  戊辰,遼主如秋山,一日射鹿三十,宴從官,酒酣,命賦《云上于天詩》。命北府宰相耶律孝杰坐御榻旁,遼主誦《黍離詩》“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孝杰奏曰:“今天下太平,陛下何憂?富有四海,陛下何求?”遼主大悅。

  癸酉,遼柳城郡王蕭錫默卒。

  是月,安南行營次桂州,郭逵遣鈐轄和斌等督水軍涉海自東入,諸軍自廣西入。

  八月,己丑,罷鬻祠廟。時司農(nóng)寺令天下祠廟,許依坊場河渡募人承買,收取凈利。應(yīng)天府閼伯、微子廟亦在鬻中。判官劉摯嘆曰:“一至于此!”往見判府張方平曰:“獨不能為朝廷言之邪?”方平矍然,托摯為奏曰:“閼伯遷商丘,主祀大火,火為國家盛德所乘;微子開國于宋,亦本朝受命建號所因。又有雙廟,乃唐張巡、許遠,以孤城死賊,能捍大患者也。今若令承買,小人規(guī)利,冗褻瀆慢,何所不為!歲收微經(jīng),實損國體。乞存此三廟,以稱國家嚴恭典禮,追尚前烈之意。”疏上,帝震怒,批付司農(nóng)曰:“慢神辱國,莫此為甚,可速止之!”于是天下祠廟皆得不鬻。

  庚寅,遼主出獵,遇麛失其母,閔之,不射。

  丁酉,禁北邊民闌出谷粟。

  九月,戊午,浚汴河。

  遼以南京蝗,免明年租稅。

  丙寅,詔罷都大制置河北河防水利司。

  己卯,詔恤嶺南死事家,表將士墓。

  己卯,遼主駐藉絲淀。

  冬,十月,乙酉,太白晝見。

  戊子,翰林學(xué)士、權(quán)御史中丞鄧綰罷為兵部郎中、知虢州。壬辰,貶中書戶房習學(xué)公事練亨甫為漳州軍事判官。

  初,王安石與呂惠卿互相傾陷,遣徐禧、王古等按華亭獄,不得惠卿罪,更使蹇周輔按之,獄久不決。安石子雱切責亨甫與呂嘉問,二人乃共謀取綰所列惠卿事,雜它書下制獄,安石不知也。堂吏遽告惠卿于陳,惠卿以狀聞,且上書訟安石曰;“安石盡棄素學(xué),而降尚縱橫之末數(shù)以為奇術(shù),以至譖愬脅持,蔽賢黨奸,移怒行很,方命矯令,罔上惡君。凡此數(shù)惡,力行于年歲之間,莫不備具,雖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帝以狀示安石,安石謝無有。歸以問雱,雱言其情,安石咎之。時雱已病疽彌年,坐此益忿恚,疽潰而卒;安石悲傷,求去愈切。綰慮安石去而己失勢,乃力勸帝留安石,其言甚無顧忌。帝再三詰綰,綰以實告曰:“安石門人練亨甫為臣言?!钡哿顓浅湟约阂鈫柊彩彩篑?,即上奏曰:“聞御史中丞鄧綰嘗為臣子營官及薦臣婿可用,又為臣求賜第京師。兼綰近舉御史二人,尋卻乞不施行。聞其一人彭汝礪者,嘗與練亨甫相失,綰聽亨甫游說,故乞別舉。綰所為如此,豈可令執(zhí)法在論思之地!亨甫亦不當留備宰屬。”帝以綰操心頗僻,賊性奸回,論事薦人,不循分守,亨甫身備宰屬,與言事民交通,故有是命。綰始以附安石得居言職,及惠卿之黨欲傾安石,綰皆竭力劾奏之,亨甫亦由諂事雱以進,至是乃因安石言,相繼罷斥。

  乙未,詔東南諸路教閱新軍。

  遼耶律伊遜之出為中京留守也,泣謂人曰:“伊遜無過,因讒見出?!逼潼h以其言聞于遼主,遼主悔之。會伊遜生日,遼主遣近臣耶律白斯本賜物為壽,伊遜因私屬白上:“臣見奸人在朝,陛下孤危,身雖在外,竊用寒心。”白斯本還,以聞。遼主賜伊遜車,諭曰:“無慮弗用,行將召矣。”由是反疑蕭巖壽,出為順義軍節(jié)度使。詔近臣議召伊遜事,北面官屬無敢言者。契丹行宮都部署耶律薩喇曰:“蕭巖壽言伊遜有罪,不可為樞臣,故陛下出之。今復(fù)召,恐天下生疑。”同知南院宣徽使諧里亦言不可復(fù)召。薩喇進謁者三,左右為之震悚,遼主卒不聽。戊戌,召伊遜復(fù)為北院樞密使。

  丙午,王安石罷。安石之再相也,多稱疾求去。及子雱死,力請解機務(wù)。帝亦厭安石所為,乃罷為鎮(zhèn)南軍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寧府。雱死時,年三十三。

  樞密使、檢校太傅吳充、禮部侍郎、參知政事王珪并守前官、同平章事。充子安持雖娶王安石女,而充心不善安石所為,數(shù)為帝言新法不便。帝察其中立無與,及安石罷,遂相之。

  以資政殿學(xué)士、知成都府馮京知樞密院事。京與王安石同在中書,多異議,安石頗疑憚之,故嘗因事移私書于呂惠卿曰:“無使齊年知?!本彩闵劣?,故謂之齊年。及安石再相,惠卿出知陳州,悉發(fā)安石前后私書奏之,其一云“無使齊年知”,又其一云“無使上知”。帝以安石為欺而京不阿,故復(fù)用京。

  十一月,乙卯,給廣南東路空名告敕,募入錢助軍。

  辛酉,錄魏征后。

  甲戌,遼主欲觀起居注,修注郎布延等不進,各杖二百,罷之。

  耶律伊遜既復(fù)用,勢益張,見耶律薩喇,讓之曰:“與君無憾,何獨異議?”薩喇正色曰:“此社稷事,何憾之有?”耶律庶箴私見伊遜而泣曰:“前者抗表,非庶箴之愿也?!币吝d憐而釋之,出諧里為廣利軍節(jié)度使,謫耶律孟簡巡磁窯關(guān);未幾,流蕭巖壽于烏隗部,終身拘作。巖壽雖竄逐,恒以社稷為憂,時人為之語曰:“以狼牧羊,何能久長!”

  乙亥,以安南行營將士疾疫,遣同知太常禮院王存褥南岳,遣中使建祈福道場。

  己卯,洮東安撫司奏包順等破果莊兵于多移谷。壬午,果莊寇岷州,種諤以輕兵襲擊于鐵城,敗之。

  是月,遼南京地震,民舍多壞。

  十二月,丙戌,郭逵拔廣源州,偽觀察使劉紀降。

  己丑,子傭生。

  棟戩使果莊聚兵洮、岷,脅新附羌,多叛歸之。甲午,遣內(nèi)侍押班李憲乘驛往秦鳳、熙河措置邊事,詔諸將皆受節(jié)制。

  御史中丞鄧潤甫、御史周尹、蔡承禧、彭汝礪言:“自古不聞有中人為將帥者。唐明皇時,覃行章亂黔中,始以楊思勖為招討使,唐之禍萌于此。代宗時,魚朝恩幾危社稷。憲宗用吐突承璀,卒以輕謀敗事,得罪后世。陛下其忍襲唐故跡而忘天下之患乎?”又言:“果莊之患小,用憲之患大。憲功不成,其禍??;功成,其禍大?!闭略偕?,弗聽。

  遼以左伊勒希巴蕭托卜嘉為南院統(tǒng)軍使。耶律伊遜以北面林牙耶律延格為耳目。延格狡佞而敏,凡有聞見,必舉以告。伊遜愛而薦之,遼主亦以為賢,拜左伊勒希巴。

  丁酉,詔:“岷州界經(jīng)果莊兵燹者賜錢,脅從來歸者釋其罪。

  癸卯,郭逵敗交趾于富良江,獲其偽太子洪真,李乾德遣人奉表詣軍門降。初,趙禼舉逵以自代,及逵至,輒與禼異。禼欲乘兵形未動,先撫輯兩江峒丁,擇壯勇,啖以利,使招徠攜貳,墮其腹心,然后以大兵繼之,逵不聽;禼又欲使人赍榜入賊中招納,逵又不聽;遂令燕達先破廣源,復(fù)還永平。禼以為廣源間道距交州十二驛,趨利掩擊,出其不意,川涂并進,三路致討,勢必分潰;固爭,不能得。賊遂據(jù)富良江,列船數(shù)百,官軍不得濟。禼分遣將吏伐木治攻具,機石如雨,蠻艦皆壞。徐以罷卒致賊,設(shè)伏擊之,斬首數(shù)千級。馘其渠酋,獲洪真,賊窮蹙歸命。時兵夫三十萬人,冒暑涉瘴地,死者過半。至是大軍距交州裁三十里,隔一水不得進。逵怍于玩寇,移疾先還,遂班師。

  冷雞樸誘山后生羌擾邊。庚戌,詔:“有得冷雞樸首者賞之?!爆敔枒煺堊孕?,眾以為不可。李憲曰:“何傷乎!羌人天性畏服貴種?!甭犞,敔枒焓⒀b以出,諸羌聳視無斗志,憲師乘之,殺獲萬計,斬冷雞樸。棟戩懼,即遣使奉贄效順。加憲宣州觀察使、入內(nèi)副承旨。置威戎軍。

  遼耶律伊遜請賜牧地,群牧林牙耶律寅吉奏曰:“今牧地褊陿,畜不蓄息,豈可分賜臣下!”遼主乃止。伊遜由是益嫉寅吉,除懷德軍節(jié)度使,旋貶漠北馬群太保,未幾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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