泮水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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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樂泮水,薄采其芹。魯侯戾止,言觀其旂。其旂茷茷,鸞聲噦噦。無小無大,從公于邁。
思樂泮水,薄采其藻。魯侯戾止,其馬蹻蹻。其馬蹻蹻,其音昭昭。載色載笑,匪怒伊教。
思樂泮水,薄采其茆。魯侯戾止,在泮飲酒。既飲旨酒,永錫難老。順彼長道,屈此群丑。
穆穆魯侯,敬明其德。敬慎威儀,維民之則。允文允武,昭假烈祖。靡有不孝,自求伊祜。
明明魯侯,克明其德。既作泮宮,淮夷攸服。矯矯虎臣,在泮獻馘。淑問如皋陶,在泮獻囚。
濟濟多士,克廣德心。桓桓于征,狄彼東南。烝烝皇皇,不吳不揚。不告于訩,在泮獻功。
角弓其觩。束矢其搜。戎車孔博。徒御無斁。既克淮夷,孔淑不逆。式固爾猶,淮夷卒獲。
翩彼飛鸮,集于泮林。食我桑<黑甚>,懷我好音。憬彼淮夷,來獻其琛。元龜象齒,大賂南金。
此詩的主題,《毛詩序》曰:“頌僖公能修泮宮也?!敝祆洹对娂瘋鳌吩唬骸按孙嬘阢鷮m而頌禱之辭也?!狈接駶櫋对娊?jīng)原始》曰:“受俘泮宮也。”此詩寫受俘泮宮,頌美僖公能修文德。
古代治兵,有受俘之禮,《左傳·隱公五年》:“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歸而飲至,以數(shù)軍實?!庇帧洞呵铩は骞辍罚骸肮磷苑ム?。”《左傳》:“以飲至之禮,伐還告廟也。”此詩正是圍繞飲至,歌頌魯侯的。詩中泮宮,歷來說者不一,清人戴震《毛鄭詩考證》所說近是:魯有泮水,作宮其上,故它國絕不聞有泮宮,獨魯有之。泮宮也者,其魯人于此祀后稷乎?魯有文王廟,稱周廟,而郊祀后稷,因作宮于都南泮水上,尤非諸侯廟制所及。宮即水為名,稱泮宮?!恫赊馈?蘩fán)篇傳云:“宮,廟也?!笔菍m與廟異名同實?!抖Y器》曰:“魯人將有事于上帝,必先有事于頖宮()?!编嵶⒃疲骸案婧箴⒁?。告之者,將以配天。”然則詩曰:“從公于邁”,曰:“昭假烈祖,靡不有孝”,明在國都之外,祀后稷地,曰“獻馘(馘guó)”、“獻囚”、“獻功”,蓋魯于祀后稷之時,亦就之賞有功也。不過,不是“于祀后稷之時,亦就之賞有功”,而是在泮宮行受俘之禮,兼有祀祖之事。再者,泮宮即是《閟宮》中的閟宮(閟bì)和新廟,此不具論。
詩前三章敘述魯侯前往泮水的情況,每章以“思樂泮水”起句,作者強調由于魯侯光臨而產(chǎn)生的快樂心情?!安汕邸薄ⅰ安稍濉?、“采茆”是為祭祀作準備,芹、藻、茆皆()用于祭祀,《周禮·天官·醢人》(醢hǎi):“朝事之豆,其實……茆菹麇臡(茆máo菹zū麇jūn臡ní)……加豆之實,芹菹兔醢……”《召南·采蘋》也有采藻用于“宗室牖下”,皆為明證。第一章沒有正面寫魯侯,寫的是旗幟飄揚,鑾聲起伏,隨從者眾多,為烘托魯侯出現(xiàn)而制造的一種熱鬧的氣氛和尊嚴的聲勢。第二章直接寫魯侯來臨的情況,他的乘馬非常健壯,他的聲音非常嘹亮,他的面容和藹而帶微笑,他不是生氣而是在教導自己的臣民,從服乘、態(tài)度體現(xiàn)出君主的特別身份。第三章突出“在泮飲酒”,并以歌頌魯侯的功德,一方面祝福他“永錫難老”,萬壽無疆;另一方面則說明這是凱旋飲至,表明魯侯征服淮夷的功績。
第四、五兩章頌美魯侯的德性。前一章主要寫文治。魯侯舉止莊重,神情肅穆,因此成為臣民仰望的準則。因為是“告廟”,詩人對廟貌而想先人,魯國的先祖周公旦、魯公伯禽既有文治又有武功,僖公凱旋飲至,正是對先祖的繼承,是效法前人的結果。后一章主要寫武功。作泮宮本屬文治,卻是成就武功的保證,魯侯雖不必親上戰(zhàn)場,因為修明德性,恢復舊制,所以使將士們在戰(zhàn)爭中贏得了勝利。他們在泮水獻上斬獲的敵人左耳,并能精細詳明地審訊敵人,獻上活捉的俘虜。
第六、七兩章寫征伐淮夷的魯國軍隊。前一章是寫出征獲勝,武士能發(fā)揚推廣魯侯的仁德之心,盡管戰(zhàn)爭是殘酷的,但在魯人看來,這是對敵人的馴化,是符合仁德的?;氐姐瑢⑹揩I功,沒有人為爭功而沖突,寫的是武功,但文治自在其中。后一章寫軍隊獲勝后情況,武器極精,師徒甚眾,雖克敵有功,但士無驕悍,又紀律嚴明,不為暴虐,“孔淑不逆”,所以敗者懷德,淮夷卒獲。
最后一章寫淮夷——被征服者,以鸮為興,引出下文。鸮,即貓頭鷹,為惡鳥,比喻惡人,但它飛落泮林,食我桑椹,懷我好音。所以淮夷感悟,前來歸順,貢獻珍寶。
淮夷生活在當時的淮水一帶,不受周王朝所封,對周王朝諸侯造成威脅,所以,各諸侯國曾多次征伐,《左傳·僖公十三年(前647年)》載僖公與齊、宋、陳、衛(wèi)、鄭、許、曹“會于咸,淮夷病杞故?!庇?,公元前644年(魯僖公十六年)與齊、宋、陳、衛(wèi)、鄭、許、邢、曹“會于淮,謀鄫(鄫zēng),且東略也”。這幾次戰(zhàn)役,雖然戰(zhàn)功不大,但魯是個積弱之國,能累次出師,爭伯中原,所以魯人寄望僖公,肆情歌頌。
孫鑛(鑛kuàng)評此詩云:“大體宏贍,然造語卻入細,敘事甚精核有致。前三章近《風》,后五章近《雅》?!保愖诱埂对娊?jīng)直解》引)就藝術上說確乎如此;但劉瑾謂此詩“言不無過實,要當為頌禱之溢辭也”(吳闿生《詩義會通》引),劉勰《文心雕龍》中的《夸飾》篇特將末章首四句“翩彼飛鸮,集于泮林;食我桑椹,懷我好音”作為修辭夸飾的例證之一,說明此篇的夸耀很有些過當,讀者當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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