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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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既鳴矣,朝既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
東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
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
此詩的主題,《毛詩序》以為是“思賢妃”,說:“(齊)哀公荒淫怠慢,故陳賢妃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彼巍ぶ祆洹对娂瘋鳌穭t以為是直接贊美賢妃,謂其“言古之賢妃御于君所,至于將旦之時,必告君曰:雞既鳴矣,會朝之臣既已盈矣,欲令君早起而視朝也”,“故詩人敘其事而美之也”。而宋·嚴粲《詩緝》以為是“刺荒淫”,清·崔述《讀風(fēng)偶識》以為是“美勤政”,清·方玉潤《詩經(jīng)原始》以為是“賢婦警夫早朝”。也許此詩只是表現(xiàn)一對貴族夫婦私生活的情趣。全詩以夫婦間對話展開,構(gòu)思新穎,在《詩經(jīng)》中是別開生面的。姚際恒說:“愚謂此詩妙處須于句外求之?!保ā对娊?jīng)通論》)本來這對夫婦的對話是非常質(zhì)樸顯露的,談不上有什么詩味妙語,只因為有的類似傻話、瘋話,叫人會心發(fā)笑,包含著“無理見趣”之妙。古制,國君雞鳴即起視朝,卿大夫則提前入朝侍君,《左傳·宣公二年》載趙盾“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即是。此詩開頭寫妻子提醒丈夫“雞既鳴矣,朝既盈矣”,丈夫回答“匪雞則鳴,蒼蠅之聲”。想來雞啼、蒼蠅飛鳴古今不會大變,如非聽覺失靈,何至二者不分!從下面二、三章妻子所云“東方明矣”、“會且歸矣”,可知當(dāng)是雞鳴無疑。而丈夫把“雞鳴”說成“蒼蠅之聲”,是違背生活常識的,當(dāng)然“無理”。但如果換一角度理解,看作是丈夫夢中被妻子喚醒,聽見妻子以“雞鳴”相催促,便故意逗弄妻子說:不是雞叫,是蒼蠅聲音,表現(xiàn)了他們夫婦間的生活情趣,也是別有滋味?!胺闯!倍虾醴驄D情感生活之“道”,這正是姚氏所指出的妙在句外。下兩章時間由雞鳴至天亮,官員由已上朝至快散朝,丈夫愈拖延愈懶起,故意把天明說成“月光”,貪戀衾枕,纏綿難舍,竟還想與妻子同入夢鄉(xiāng),而妻子則愈催愈緊,最后一句“無庶予子憎”已微有嗔意。表現(xiàn)夫婦私生活,可謂“真情實境,寫來活現(xiàn)”(姚際恒《詩經(jīng)通論》)。今人錢鐘書《管錐編》贊賞此詩“作男女對答之詞”而“饒情致”,并說:“莎士比亞劇中寫情人歡會,女曰:‘天尚未明;此夜鶯啼,非云雀鳴也?!性唬骸迫笀笫铮瑬|方云開透日矣?!唬骸朔浅抗?,乃流星耳?!梢员瓤薄!边@可作為中西比較文學(xué)的一段佳話。
此詩句式以四言為主,雜以五言,句式錯綜,接近散文化。押韻亦有其特點,頭兩章四句皆用韻,而首句與次句韻腳同在第三字,而末尾是語助詞“矣”,也算韻,王力先生稱這為“富韻”。另外第一、二章首句與第三句韻腳同字。第三章則是第一、二、四句押韻,也可見此詩用韻富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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