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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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于我歸處。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憂矣,于我歸息。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心之憂矣,于我歸說。
二千多年前,敏感的詩人借這朝生暮死的小蟲寫出了脆弱的人生在消亡前的短暫美麗和對于終須面臨的消亡的困惑。
說起來,是“人生百年”——或者往少說,通常也有幾十年。但相比于人對生命的貪戀程度,這遠遠是不夠的。而且,人作為自覺的生物,在其生存過程中就意識到死的陰影,于是人生短暫之感愈益強烈。當然,活著是美好的,而且人與其他一切生物不同,他們懂得以人的方式來裝飾自己,懂得追求美的姿態(tài)。然而放在死亡的陰影下來看,短暫生命的裝飾與姿態(tài),實也是最大的無奈與最大的哀傷。于是,蜉蝣的朝生暮死的生命過程,它的弱小、美麗,以及它對自己鮮明的羽翼、鮮潔的容貌的炫耀,被詩人提取出來描畫成人的上述生存狀態(tài)的象征。
這詩的內(nèi)容簡單,結(jié)構(gòu)更是單純,卻有很強的表現(xiàn)力。變化不多的詩句經(jīng)過三個層次的反覆以后給人的感染是濃重的:蜉蝣翅膀的小小美麗經(jīng)這樣處理,便有了一種不真實的艷光,那小蟲的一生竟帶上了鋪張的華麗;但因這種描寫之間相隔著對人生憂傷的深深感喟,所以對美的贊嘆描畫始終伴隨著對消亡的無奈,那種曇花一現(xiàn)、浮生如夢的感覺就分外強烈。
這詩的情調(diào)自然是有點消沉的。但人一旦追問自己:“你是誰?你往哪里去?”深入骨髓的憂傷根本上是無法避免的。特別是在缺乏強有力的宗教的古代中國,由于不能對生死的問題給出令人心安的解答,人心格外容易被憂傷籠罩。但從另一個角度說,對死的憂傷、困惑、追問,歸根結(jié)蒂是表現(xiàn)著對生的眷戀,這也是人心中最自然的要求。阮籍《詠懷詩》之七十一,寫木槿花、蟋蟀、蟪蛄、蜉蝣這一系列短壽的生物在世間各自發(fā)出聲音和光色,感嘆說:“生命幾何時,慷慨各努力?!钡@也就是世界的基本面目。
《毛詩序》解說此詩,以為是諷刺曹昭公的奢侈,后人有贊同也有不贊同的。以蜉蝣來諷刺國君的奢侈,實在有點比擬不倫的感覺。不過從詩的內(nèi)容來看,它所傳達的是貴族階層的情緒,應(yīng)無疑問。從曹國的特定背景來看,一則其地多湖泊,適宜于蜉蝣生存,一則其國力單薄,處于大國的威逼之下,這里的士大夫也許因此對人生更多憂懼和傷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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