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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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鑒,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jù)。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憂心悄悄,慍于群小。覯閔既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這是一首情文并茂的好詩。俞平伯認為:“通篇措詞委婉幽抑,取喻起興巧密工細,在樸素的《詩經(jīng)》中是不易多得之作。”(《讀詩札記》)關(guān)于此詩的作者和主旨,在歷史上曾有長期爭論。概括起來主要是兩派:一派認為作者是男性仁臣,《毛詩序》說:“言仁而不遇也。衛(wèi)頃公之時,仁人不遇,小人在側(cè)?!绷硪慌烧J為作者是女子,《魯詩》即以為是衛(wèi)宣夫人所作,說:“貞女不二心以數(shù)變,故有匪石之詩。”(劉向《列女傳·貞順》)現(xiàn)代學者多認為是女子所作。觀察整首詩的抒情,有幽怨之音,無激亢之語,確實不像男子的口氣。從詩的內(nèi)容看,是一首女子自傷遭遇不偶,而又苦于無可訴說的怨詩。
全詩共五章三十句。首章以“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起興,以柏舟作比。這兩句是虛寫,為設想之語。用柏木做的舟堅牢結(jié)實,但卻漂蕩于水中,無所依傍。這里用以比喻女子飄搖不定的心境。因此,才會“耿耿不寐,如有隱憂”了,筆鋒落實,一個暗夜輾轉(zhuǎn)難眠的女子的身影便顯現(xiàn)出來。飲酒邀游本可替人解憂,獨此“隱憂”非飲酒所能解,亦非遨游所能避,足見憂痛至深而難銷。次章緊承上一章,這無以排解的憂愁如果有人能分擔,那該多好!女子雖然逆來順受,但已是忍無可忍,此時此刻想一吐為快。尋找傾訴的對象,首先想到的便是兄弟,誰料卻是“不可以據(jù)”。勉強前往,又“逢彼之怒”,舊愁未吐,又添新恨。自己的手足之親尚且如此,更何況他人。既不能含茹,又不能傾訴,用宋女詞人李清照的話說,真是“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聲聲慢》詞)。第三章是反躬自省之詞。前四句用比喻來說明自己雖然無以銷愁,但心之堅貞有異石席,不能屈服于人?!巴x棣棣。不可選也”:我雖不容于人,但人不可奪我之志,我一定要保持自己的尊嚴,決不屈撓退讓。讀詩至此,不由人從同情而至敬佩。那么主人公那如山如水的愁恨又是從何而來呢?詩的第四章作了答復:原來是受制于群小,又無力對付他們?!坝M閔既多,受侮不少”是一個對句,傾訴了主人公的遭遇,真是滿腹辛酸。入夜,靜靜地思量這一切,不由地撫心拍胸連聲嘆息,自悲身世。末章作結(jié),前兩句“日居月諸,胡迭而微”,于無可奈何之際,把目標轉(zhuǎn)向日月。日月,是上天的使者,光明的源泉。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司馬遷語),女子怨日月的微晦不明,其實是因為女子的憂痛太深,以至于日月失其光輝。內(nèi)心是那樣渴望自由,但卻是有奮飛之心,無奮飛之力,只能嘆息作罷。出語如泣如訴,一個幽怨悲憤的女子形象便宛然眼前了。那么女主人公是怎樣的人呢?小人又何指呢?各家之說中,認為女主人公是貴族婦人,群小為眾妾的意見似乎比較可取。
全詩緊扣一個“憂”字,憂之深,無以訴,無以瀉,無以解,環(huán)環(huán)相扣。五章一氣呵成,娓娓而下,語言凝重而委婉,感情濃烈而深摯。詩人調(diào)用多種修辭手法,比喻的運用更是生動形象,“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幾句最為精彩,經(jīng)常為后世詩人所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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